岁清数到第七百三十块腕骨时,解剖室的白炽灯开始闪烁。福尔马林池泛起诡异的青铜色涟漪,浸泡其中的骨骼标本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
“风絮委地,我拾星芒。”
这句咒语不受控制地从他喉间涌出,指尖迸发的金光将整间教室照得通明。陈列柜里的头盖骨应声起舞,在水泥地面敲击出莫尔斯电码般的节奏。岁清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脊椎正在皮肤下隆起十七个暗金色骨突,如同有人在他体内植入了一条机械蜈蚣。
“小心!”
玻璃窗炸裂的瞬间,父亲岁寒声破门而入。这个向来醉醺醺的男人此刻眼瞳清明,掌心托着的青铜罗盘射出三百道丝线,将暴走的骨骼重新钉回标本架。岁清注意到父亲的西装后襟裂开,露出小片灰白色皮肤——那上面布满齿轮状淤青,就像被某种巨型机械零件碾过。
“跟我来。”父亲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
穿过三条幽暗的连廊,地下冰库的门在岁清触碰到门把时自动结霜。冷气涌出的刹那,他看见母亲婉娘的遗体躺在冰棺中,双手交叠处压着一本《蚀镜录》。更诡异的是,母亲左耳垂的朱砂痣正在渗出蓝黑色液体,顺着冰棺纹路汇成六个篆字:
“镜渊开,双生劫”。
“三年前你母亲不是病逝。”父亲掀开西装,露出后颈银白色的脊椎骨突,“她是被自己绣的百子图吃了。”
冰棺突然剧烈震颤,婉娘紧闭的眼皮下透出齿轮转动的金光。岁清倒退两步,撞翻的液氮罐滚出颗人脑标本——那灰质褶皱间竟开出一簇杏花,花瓣上趴着只缺翅的蓝闪蝶。
“你觉醒的是溯时灵枢。”父亲按着疯狂跳动的罗盘,“能看到物品承载的记忆。”
仿佛为了验证这句话,岁清的手刚碰到杏枝,眼前就炸开无数画面:穿校服的自己跪在暴雨里哀求,穿白大褂的自己抱着苏棠冰冷的尸体,还有无数个不同装束的自己正在青铜巨钟下化为沙粒......
“今晚出现的蓝闪蝶,”父亲突然掐住他的后颈,“翅膀上是不是有齿轮状花纹?”
解剖台上的手机在此刻响起。接通瞬间,苏棠带着哭腔的声音与电流杂音同时炸响:“岁清!我在实验楼A座顶层,这些蝴蝶...这些蝴蝶在吃我的影子!“
电话戛然而止。岁清冲向门口时,父亲抛来的鎏金镯精准套住他的手腕。金属相撞的脆响中,他看见镯内刻着两行小字:
铸铁为舟日
命轨错位时。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在“4”层凝固,安全通道的门锁全部锈死。当岁清撞开天台铁门时,月光正为苏棠的身影镀上银边——她脚下堆积着数以万计的蓝闪蝶残骸,每片翅膀都在月光下投射出青铜齿轮的阴影。
“别动!”岁清念出觉醒时那段咒语,金光却将蝶群激得更加狂暴。苏棠的裙摆开始沙化,裸露的小腿上浮现出与母亲遗体相同的篆文。
千钧一发之际,父亲的低吟穿透蝶翅轰鸣:“铸铁为舟,渡往世劫!”
罗盘爆发的青光中,所有齿轮阴影开始逆向旋转。岁清清晰看见父亲的后颈皮肤裂开,暗金色骨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银白脊椎。苏棠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左耳朱砂痣射出血线,在天台地面绘出巨大的青铜卦象——
未济。
当卦象完成最后一笔,父亲轰然跪地,西装下的皮肤大面积脱落,露出内里青铜色的机械骨骼。岁清抱住苏棠下坠的身体时,听见父亲用两种声线重叠的低语:
“记住,改变即是重蹈覆辙......”
夜风卷起沾血的蓝闪蝶翅膀,粘附在实验楼外墙组成诡异的告示:明日停课检修。而岁清不会知道,此刻地下冰库正发生着更恐怖的变化——婉娘遗体的手指微微屈起,在冰棺内侧刻下新的预言:
第十七次轮回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