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爱鲸吉。”蝰蛇又开始以一种危险的姿势把玩匕首，“但我想娶你也是真心的。”
“我知道你喜欢钱。你已经够多钱了，做点别的生意，把险分开来冒不行吗？珍惜当下。”艾米扶额。她不想鲸吉冒险，尤其是与蝰蛇同行。
“宝贝，你知道的，你长得很漂亮。但女人并不是因为长得漂亮而值得人爱。我第一次见鲸吉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长得令人印象深刻的高壮，毫无身材可言。”蝰蛇若有所思，似乎过去就在眼前，“她问我是不是可以让一个人从此消失，我说当然可以。”
这点艾米不算意外，鲸吉说过要让她哥这个毒瘤滚，她深以为然。
“你哥上极地号那就是去当储粮储油的，那种探险船到这种地方会发生什么都很难说。而这一直是我的部分业务。我第二次见鲸吉就喜欢上了她——那时她满脸血污，胳膊肿的老高，如约绑着你哥来了。”蝰蛇眯起眼睛，露出清澈愚蠢的笑容，“赤手空拳放倒一个两百斤的胖子，英姿飒爽，性感迷人。”
艾米没想过她哥从头就是被逼着去赴死。滚到甲板上再也不回来和被人宰杀吃肉充饥燃脂取暖是两回事。但极地号在暗星召唤的海啸中失事后，她已经为他童年做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事落过泪，足够了。倒是蝰蛇的表态又让她开了眼界，这个阴湿的变态对鲸吉似乎是病态的真心。
“但你才给了一千四百金哎。”艾米提醒他。这实在不符合一见钟情应有的模样。
“我是个生意人，不会轻易栽在女人身上。”蝰蛇哈哈大笑，“我给了她名片，如果她再来找我，我会支付她所需要的。但她没有。”
她用自己的肩膀去承担，这是鲸吉的魅力，艾米很清楚。即使是暗星，她那位看上去就很富有的单身导师，她也没有开过口。是暗星主动给的，也是他唯一一次白天出现在镇上，当然是因为她。就这点，蝰蛇的真心可就不够看了。
“那后来你怎么找到她的？”艾米感兴趣起来。
“靠着残忍和狠厉，我垄断了米德玛卡逊地区的航运劳力业务，但这种靠坑蒙拐骗的生意是无法长久的，我一直在寻找新的机会。但我的同伙都是些蠢货，经常在码头械斗滋事，跟别的帮派争夺地盘，频繁引来警察的关注，要我费劲去周旋。”
“大鳄他们？”
“嗯。”
“那应该说是跟你有过命交情的弟兄啰？”艾米忍不住嘲讽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呸。一帮蠢货，只会逞凶斗狠。不跟他们一起打架斗殴吃喝嫖赌就会被瞧不起，这算哪门子兄弟。”
“你被瞧不起了？”艾米更加好奇。蝰蛇害怕得性病，在流氓群里大抵是会被嘲没有胆子的。
“怎么可能。我从小就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应付的伎俩可多着呢。在这种烂人堆里，你可以特立独行，只要比他们更残忍更变态，他们就会害怕的瑟瑟发抖，甚至佩服的五体投地。”蝰蛇露出鄙夷的神情，“我一刀掷出去把第一个嘲笑我阳痿的蠢货的蛋削掉一边，他们就都闭嘴了。”
“嘶，这听着不但很疼还极具侮辱性。”
“哼，我已经很仁慈了。孤儿院的时候敢抢我吃的，第二回就被我用掺里头的毒蘑菇药死了。院长太太识破我是故意的，骂我是——嘶，‘善良哺育的恶魔’。我无所谓，如果只有变成恶魔才能活下去我可以把周围变成炼狱。”他笑了，轻佻的，无耻的，又带点隐约的怪异——就仿佛一群幼童在远处嬉闹尖叫，人们无法分辨他们是因为开心还是疼痛。
艾米不敢苟同，他的世界离她太过遥远，但他们又确凿的成长在同一个世界里。就好像她参加茶会沙龙时听她们讲起那些在游艇上旅行在海滩边度假的童年，新奇而遥远。她童年的假期是在家里杂货店八个平方不到的仓库与货架之间度过的。她一早就要去店里，爬上高高的梯子，擦拭货物挑拣损耗，再到柜台值守，直到母亲干完家里的活儿来接班，才能回去玩一会。那个时候她也是知足的，因为不知道生活还能有多好。
“你还可以再坏点的。”艾米抓住他搁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平静而肯定。他总是戴着手套，但她见过那指间布满伤痕的模样。
“虽然很擅长，但我不喜欢待在粪坑里，也对操别人的祖宗毫无兴趣。”蝰蛇收敛了笑容，尽管嘴角仍然上扬着，“鲸吉让我看到了离开的可能。嘶，我没想到女孩子这种弱者的符号也可以如此强大。就好像一道光，我必须抓住。她是帝国学院稀有的女研究生，我一直在暗中关注她。”
他用另一只手覆盖上艾米的手背，稳稳握住，动作缓慢而轻柔，仿佛捕捉一只蝴蝶。她想抽离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由得她了。
“鲸吉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投资她的飞行器项目。我知道这是我的机会，脱离那些回报平庸的，靠小聪明和手脚快才能赚点钱的生意，脱掉肮脏的外套。我到帝国学院见她，带回去投资的计划书，这是一大笔钱，我必须卖掉手上不少的生意。我跟那些所谓弟兄们商量，希望他们退出有法律风险的行当，把钱集中到这个项目上。但他们都是些没文化的蠢货，根本看不懂这个项目的价值，也看不到变革的风险与日俱增，很多活路都在被明定是违法的。”
艾米才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些人聚在一起的驱动力是感情，没有利益谁会为谁卖命。但他们没有知识，好吃懒做，恶习繁多，根本不可能为鲸吉的新公司所用，蝰蛇大抵给出了遣散费让他们自谋出路，会被集体反对不言而喻。
“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
“你可真聪明，宝贝。我们大部分人手上都很脏，所以我把他们送进监狱改造。我在里面有线人，知道他们想越狱，就先下手为强。”
蝰蛇的瞳孔在昏暗中显得更绿更晦暗，护臂的反光又在其间升腾起一片浑浊动荡的光雾，让他显露出毒质特有的锋芒。
“但这些都是不重要的破事。你了解鲸吉，你应该知道。她不是为了发财而设计飞行器，她是那种骨子里有冒险精神的人，她想要飞得更高更远，去探索未知的世界。我会全力支持她，同时也必须全力保护她。”
所以他可以同时爱鲸吉和娶自己，因为他心里崇拜着她，他无条件地追随着她，为此不惜代价。艾米很清楚鲸吉对未知的强烈好奇，或许这就是她和暗星彼此吸引的源头——她说过暗星因为追寻超越他时间维度的知识而受到规则的惩罚。虽然艾米无法理解那些晦涩的定理和描述，但看到光塔的时候她知道那就是了。确实，鲸吉也在追求那些常人无法想象和理解的东西，有时候艾米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她们是朋友。
她不会像蝰蛇那样把自己放在一个没有价值就会被抛弃的蠢货的位置，她知道鲸吉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尽管她没有对方那么聪明那么强大，但仍然可以为她的心灵提供能量。时间是那样宝贵，如果他们还有明天，那将是多珍贵的一天。蝰蛇应该去追求他所爱的，而鲸吉也可以稍微放慢脚步，看看是否愿意与这个男人并肩前行。
于是艾米把另一只手也覆盖在蝰蛇手上，坚定的下了结论：“不要把所有的压力都给鲸吉，我们是朋友，拉着手才能走的更远。”
这显然出乎他意料，他吹了声口哨作为回答。
夜里又开始下大雪。值守是单调枯燥困倦得，昏暗寒冷里一个人注视着茫茫的静寂，等着时的一分一秒过。艾米被困意拖拽，打起了瞌睡。她梦见克里昂站在冬眠神宫前，周围是白学皑皑雪冰原，他白瑟的衣袂飞色，像神明一样。再看一的，那不是克里昂，是个白瑟短发眼英俊男人，黑色的瞳孔周围有一圈金色的色线。
是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