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陈司毅尴尬,回座路上严方珩一直在前面领路,眼神示意他的位置就在自己旁边。
可班级里都是单桌,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同桌不同桌的,目前就剩两张桌子没人坐,一张座位上堆了一摞旧书,另一张靠窗的座位完全空着。
即使严方珩不说,陈司毅也知道自己坐哪。
不过陈司毅觉得这种误会并不值得自己开口澄清。
两人坐定,严方珩看着新同学空白的桌子,这才想起对方还没来得及去领书。
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严方珩把自己的英语书递过去,却被对方冷漠的眼神拒绝。
我去!
严方珩自问不是个玻璃心的,但就今天这个转校生的冷漠,他开始有些不满了。
不要就不要,他还不想借了呢。
一堂课下来,陈司毅从刚开始地坐着认真听讲到后半堂课地闭眼休息,都被小乔看在眼里,据她的推断,这个转校生八成是个来混日子的。
熬到课间活动,高二七班的同学对这个新来转校生的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八卦之王赵成更是一下课就钻到严方珩身边,小声细嗦:“珩草,这转校生什么情况啊?说说呗。”
其他人虽然没有明说,但竖直的耳朵和有意无意往这儿聚焦的眼神也都期待听到些消息呢。
还没等他表态,隔桌的陈司毅直接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像是在给他们的班级私聊腾地方。
严方珩被赵成搂住脖子挡住视线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对于陈司毅他知道的还真不多,所以也就只说了他家很有钱,他还是门卫陈大爷孙子的事儿。
前半句话大家没什么反应,毕竟哪所学校还没几个富二代了,就连他们班长邹皓都是校长小儿子呢,这没什么稀奇的。
让众人觉得稀奇的是这位转校生居然是门卫陈大爷的孙子。
大家都知道陈大爷是退伍老兵,之前在军队里待了三十五年,是真刀真枪打过仗的人物,退伍之后干过不少买卖,年纪大了想着发挥余热,来学校应聘保安,但因为年纪太大,被校长婉拒。
后来还是严班看在陈大爷身子还算硬朗的份上,给他做担保才得了这个类似的门卫工作。
陈大爷和严家姐弟还是同住一个巷子的邻居,陈大爷平时过得就很清贫,一个人来来往往,年年复复就是那几件衣服,吃的饭都是自己做的小菜加馒头。
如果说陈司毅家很有钱,那陈大爷怎么会过得那么辛苦呢?
瞬间千种万种想法在大家的脑子里自动生成,严方珩也认真思量起来。
可不管陈大爷是出于什么原因过得清贫,这都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作为旁观者还是最好不要参与议论为好。
即使他也挺好奇的。
高中的课间时间不多,很快预备铃就响了,赵成终于舍得放开严方珩的脖子,这时他才注意到陈司毅不见了。
好歹是新来的同学,严方珩还是觉得该出去找找。
同层尽头男厕所里,陈司毅一个人在厕所窗户那儿站着,窗户外是块已经废弃很久的池塘,到了夏季还会隐隐泛出些臭味,仔细看看里面还有许多白蛆在蠕动蹦哒。
严方珩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站在那儿,瞳孔并不聚焦,也就是说他没有看景只是陷入了回忆或着单纯发呆。
不知所以,严方珩还是好心提醒他:“毅哥,马上要上课了,还是赶紧回班吧。”
陈司毅没动,只是透过窗户玻璃对上了他的眼睛。
被近乎审视的眼神盯着,严方珩不自在地别开头,再次开口提醒:“这节是严班的课,迟到了要罚写卷子的。”
本以为拿出这个理由,对方会因为刚来不想惹事而跟自己离开。
可没想到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两人凝视良久,陈司毅才幽幽开口:“既然怕迟到,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别到头来因为我一个刚来的转校生影响你在老师面前的三好学生形象。”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讽刺,严方珩不满皱眉:“我是怕你不认路才出来找你的,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哼。”陈司毅冷笑一声,“怕我迷路?照你这么说,我该谢谢你喽?”
阴阳怪气的话让人听着特别不舒服。
严方珩心想自己真是眼瞎了才会觉得他长得像好人,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找茬儿。
不过他也不打算和对方起什么没有必要的冲突,只是耐心礼貌解释:“不好意思,如果说从咱俩认识到现在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现在向你郑重道歉,对不起。但现在上课时间真的快到了,我们能不能先回班?”
陈司毅依旧没说话,眸子微眯像在观察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种被人当戏看的感觉真的很差劲。
但凡严方珩脾气差一点,今天他俩都得打起来,‘非/死/即伤’的那一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好在那人还是在铃响前挪动了步子。
擦肩而过的瞬间,严方珩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可还没等他出去,门就被“哐当”一声关上,紧接着就是锁门的声音。
妈/的!小人!
“欸!陈司毅!你有/病/啊!快放我出去!”严方珩拍打门板大声吼着。
上课铃声恰然响起,把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陈司毅来的这个厕所在二楼的走廊尽头,这里和最近的一个班隔着一间常年不用的音乐教室和大楼梯间,即使现在他不停地大喊大叫也是很难让声音传到最近一间教室的。
严方珩又气又急,气的是陈司毅不分青红皂白,在自己都不知道哪得罪他的情况下把自己锁进厕所。
急得是他忘带哮喘药了。
严方珩的哮喘是先天性的,医生说是早产一个月发育不良加上母体孕期长时间吸二手烟造成的。
虽然这些年因为中医西医的各种疗法加上运动锻炼,发病已经很少了。
但他知道越是这种倒霉逼仄的时候,这个病就越他/娘/的容易复发。
厕所后面就是臭塘,各种刺激性味道对他的呼吸道很不友好。
很快他就觉得胸闷气短,呼吸道的紧急挛缩让他不得不用力呼吸,可越用力胸口越疼,他尝试解开校服短袖衣领上的扣子,可疼痛感让他四肢无力,他只能强迫自己轻缓躺下,呼吸放平,可恶臭的气味还是完全充斥着鼻腔。
意识趋于模糊时,禁闭的门板被人撞开。
“小珩!”
是班长邹皓的声音。
严方珩感觉自己被扶靠在怀里,衣领的纽扣也被人熟练解开。
然后他就听见了液体在瓶子里被摇晃的声音,还真是皓哥带着自己的气雾剂来救自己了。
吸嘴被塞进他的嘴里,严方珩努力含住,随着气雾喷出,他按照本能深深吸气的同时缓缓呼气,直到再也没有气雾进入。
呼吸道像泡了热水一样松弛开。
严方珩是被邹皓抱出厕所的,但没有直接回班,因为他知道严方珩不喜欢别人看见自己发病的样子。
现下充盈的新鲜空气争前恐后地钻进严方珩的鼻子,胸腔也不再疼痛。
他就这么靠在邹皓怀里,虚弱含糊:“皓哥,这事儿先别告诉我姐呗。”
“呵,你说的是你被锁厕所的事儿还是你被陈司毅锁厕所的事儿?”邹皓的一句话,成功把严方珩逗笑了。
电视剧里,当一切灾难被平息后,总是会出现明媚亮眼的阳光。
严方珩在邹皓的搀扶下,迎着有些刺眼的正午阳光,逗/逼/劲儿又上来了:“皓哥,你知道吗?打不倒我的,终将使我更加强大,我严汉三又一次历经千难万险升华了。”
邹皓无言以对,只是无奈笑笑。
邹皓从小就是个不喜欢吵闹的人,可自从上高一遇上严方珩后,他就觉得人其实也可以同时拥有孤独和朋友。
教室里,同学们和严珞都在焦急地等邹皓找人回来,后排的罪魁祸首却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拿着严珞代领的新书认真翻看,丝毫没有注意到严珞的眼神正有意无意地瞟向他。
“严班。”
严方珩微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伙的视线立马被集中,严珞脱口而出的责骂在看见自家弟弟虚弱神情的时候哽住了。
整个班的同学除了陈司毅都是一齐从高一升上来的,对于严方珩的身体状况也是了解的,纷纷露出关切神色。
邹皓搀扶着严方珩,丢下一句:“小珩他突发哮喘在老厕所晕倒了。”
仅一句话,陈司毅的心中一惊。
这家伙有哮喘?
严方珩紧接着就解释说:“这不是下课新厕所人太多了嘛,我就想着去老厕所上,谁知道这老厕所不愧是老厕所,气味浓郁,芬芳迷人,一下子就给我迷倒了。”
见他还有力气开玩笑,众人担忧的心也是放下了。
除了陈司毅。
自听到严方珩有哮喘起,他就呆愣在那儿。
直到严珞让邹皓把人搀回位置。
逐渐靠近中,许是知道自己差点犯了大错,他眼神躲闪,不敢再与严方珩对视。
严方珩看在眼里,心里爽了,心想让你欺负我,最好吓死你这个小心眼的。
接下来的课程中,为了激起某人的愧疚,严方珩不是趴桌面露难色就是突然地呼吸急促,给某人本就悬着的心买了张最刺激游乐园的门票,自从开始就没从天上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