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珩渡看她呆呆的,凑头用自己翘挺的鼻尖蹭蹭莲采圆圆的脸,再忽然用力一击一个大脑门撞她的额头,事后向后猛大退一步,还犯贱道:“生气吗生气吗生气吗生气吗~”
莲采还没反应过来,怔愣好一会才摸了摸发痛的额头,可手放在额上一动不动,就呆呆看着石珩渡,看的后者打了个寒颤,不禁道:“你干嘛?被夺舍了!?”
莲采沉默。
石珩渡靠近她,伸手快速戳戳她的肚子,再快速撤退,结果莲采只是低头看了看肚子,又抬眼看她。
石珩渡诧异道:“不是吧,傻了?”
封确忍无可忍:“别玩了!去哪里就赶紧去,不是怕被抓住吗!”
莲采被他一说突然如梦初醒,放下额上的手,严肃道:“跟我来。”
……
黑暗中摸索的蓦离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根据她的脚感来猜,软而不失劲道,硬而不失柔韧,但到底是什么……蓦离脚下动动,尝试又踩了几脚。
她正感受这脚感软软的是何神物时,忽然什么东西瞄准自己,一把抓住了她的脚!
蓦离怔在原地,睁大眼睛,上半身一动不动,脑子里嗡了一下,立刻想到:是活物!
接着拼尽全身的力气和精力给自己的脚争取自由。
可是这个东西就像定海神针一般,抓住自己就从未松懈过一点力气。
难缠!
蓦离急了,弯腰伸手去拽。
触及物体之时,一道年轻掺杂着苦意的男声传来,他只说了一个字,气息奄奄,蓦离凑耳去听——
“疼……”
她默默将脚抬起,很快方才紧紧缠着自己的东西毫不犹豫的松开。蓦离猜那是他的手。
那人低压的喘气声在不远处起伏,却并无怪罪之意。
蓦离感到有些抱歉,蹲在那里弱弱道:“对不起……”
喘气声停顿,片刻后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音色很像某种乐器,可蓦离想不起来了是哪一种。反正她觉得是那种大哥哥的声音,但又与丹启并不是完全一样,丹启活泼,他要偏冷静,也要更细软,唔……不过这个声音也有些女生的感觉。
想罢,她笑道:“我来玩捉迷藏,你也是和人玩捉迷藏吗?我们躲在这里也算是伙伴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知道外面画画的人在哪里吗?”
她嘴巴一个劲的问,也没想过人家能记得哪一问,或者愿意回答她的哪一问。
那人隐在黑暗中,若不是喘息声可以听见,还会以为蓦离在和空气说话。
蓦离拖着下巴等着回答,对方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缓缓道:“我就是外面作画之人——”
“哇!你就是铅华!”蓦离眼睛放光。
“——的弟弟。”
蓦离眼中的光瞬间熄灭。
“不过。”那人话锋一转,“作画之人并不叫铅华,只是笔名罢了,对喽小妹妹,我叫汐昭祉。”
蓦离跟着他念了念那三个字,问道:“哪几个字啊?你姐姐又叫什么?”
这种好听的名字一定是女孩子哇!
汐昭祉一楞,有些不自然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蓦离鄙夷道:“我才不信呢,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姐姐的名字?对了,她为什么笔名不用真名?”
汐昭祉莫名笑了一声,道:“她也想啊,可不被允许啊。”他又转移话题,“小妹妹,这里黑漆漆的,我该怎样让你看见我名字是哪三个字呢?”
“好搞好搞!”蓦离完全被他狐疑,手掌一拍,捧式地伸出手掌,“点亮就好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手掌中扬起点点白色星光,追逐着黑暗,轻散开混沌不清的眼前,也抚开了那个被遮蔽许久的容貌。
星光蹦跳在汐昭祉浓密的睫翼上,促使着他接受光明。可常待在阴暗中的人,一时间无法迎接微弱的黎明,他的目光触及星光时,因为不适应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蓦离凑近看他。微光的衬托下,汐昭祉的皮肤呈现一种几乎透明的瓷白色,就像一个大型瓷器娃娃,静静地端放在那里,供人观赏。
蓦离眼看着他试探似的眼睛缓缓掀开一条缝,那根根分明的睫毛颤颤略动,艰辛地盯着那不足以点亮一盏灯的星光。
“你……”蓦离小心地问,声音也小了,“是瞎子吗?”
汐昭祉:“……”
汐昭祉:“在下并无眼疾。”
“哦……”蓦离不太相信,毕竟这个人的眼珠子没有光泽,灰暗的像个假的。
她眼珠转了转,道:“你藏在这里多久了?”
汐昭祉还是适应不了,眼睛发酸,留下生理性的泪水,难受的不得不闭上,听了蓦离的话,不答,而是问:“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以示公平,你该回答我了。”
蓦离不满:“可我也给你照明了啊。”
汐昭祉平缓道:“那不是因为姑娘想知道汐昭祉是哪三个字,才为此照明吗?”
蓦离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那就还他几个问题呗,于是干脆道:“好!你问吧。”
汐昭祉慢慢可以坚持半睁眼睛,只是眼眶发红,里面打转着泪水,加上瓷白的皮肤,在柔光的抚摸下,他整个人显示一种脆弱的美。
蓦离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弟弟都长这么好看了,那姐姐该有多好看啊!据说画者的画就是她本人的投射,那画的那些神仙,可不就证明,他姐姐肯定是个神仙一样的美女姐姐啦!好想见一见!
汐昭祉因为眼睛的不适而皱着眉头,眉心处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蓦离还在神游,却能一心二用听见他的话,回:“漂亮女人。”
汐昭祉眉头一跳,努力抬起眼睛看她,眼睛微睁大一点,最终被薄薄的光刺退。他换了个问法:“你叫什么名字?和什么人捉迷藏?父母是何许人?可有兄弟姐妹?”
蓦离没觉得问的问题有多么越界,老实答:“我叫蓦离。和……我不认识他。我没有父母,有母亲,她很厉害。我有哥哥,还有一个同胞姐姐,她和我在一起的。”
汐昭祉:“那你姐姐在哪里?也在王宫里?还是也在霞录殿?”
蓦离笑了,一半脸在微光下柔和慈祥,另一半脸淹没在黑暗里浑然不见,她道:“不啊,我说了,我们在一起的,她就在这里。”蓦离拍拍胸脯,“在这个身体里。”
蓦离扬起天真的笑颜,头往光中倾了倾。光下的一只眼睛莹莹闪烁盛满星光,黑暗中另一只的眼睛半阖,神色犹豫纠结,好似在与什么纠缠不清,但仔细看去,更像是对自己的自我怀疑。
蓦离开心,天真地说出残忍的话:“我就快要吃掉她了。”
汐昭祉面色一变,本来瓷白的面容又白了几度,神色复杂,又奇异的能看出几分……同病相怜?
他刚想开口问,就被蓦离截胡:“好啦,呐,给你笔,把你的名字写给我看。”
汐昭祉诡异地默了默,没有抬手接笔,抬眼更具审视性地打量蓦离:“……先别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回答就还完了。”
蓦离拿着手指数了数,可数着数着,忘记了自己刚才问了几个,又心心念念那三个字,就稀里糊涂答应:“好,快点。”
汐昭祉也不墨迹,紧接着问:“你是不是妖怪?”
“……妖?怪?”此话一出,蓦离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嘻哈不着调的笑脸一敛去,不由教人感到心头一栗的惊悚。
她又复述一遍:“我是妖怪?”
蓦离凑近汐昭祉,毫无征兆地将笔突然摁进他的手掌心。
汐昭祉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因为毫无设防疼地浑身一抖,眼睛被痛觉惊的无意识闭上。
因为蓦离一只手掌的离去,连带着一半的星光消散,汐昭祉再睁开眼睛时,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明度。
他眼前的蓦离,除了一侧的脸庞边缘还在接受微光的照耀,大部分身体都已经隐去在了黑暗处,只见到晦暗不清的双眼,此刻神色不明地望向自己。
“我不是妖,也不是怪。”蓦离稚嫩的声音掺杂了几分可微不可觉的嘶哑。
她很认真道:“我是魔!”
“你!”汐昭祉想要抬脚踢她,却被蓦离用膝盖压住。
女子压着他的身体,咄视他,还强横道:“回答我已经还完了,字你也该写了。”
汐昭祉身上的疼痛无不提醒他现在的处境,仿佛又回到几年前不堪的场景,他顿时感到强烈的屈辱,瞪着狭长的眸子怒视反抗:“我不写!”
蓦离不解,拿笔的手施加力量,那笔慢慢囊入他的掌心里,血水沾湿了笔头。
蓦离眼睛直勾勾俯视汐昭祉,替他回答自己本要问的话:“你不信守承偌,不想写?那就用另一种方式偿还吧,这是你必须愿意的。”
汐昭祉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自己的左腿早已废了,右腿又被她压着,现在连一只手也被她禁锢折磨,光靠失去大拇指的右手,又如何能有选择。
他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蓦离突然拔出笔,松开对他的桎梏,反用胳膊撑起汐昭祉的上半身,揽住他的肩膀搂着他,笑嘻嘻道:“你原来是个残废啊,难怪一直一动不动的,我们的问答已经还完了,不想写的代价也还了。但我身体比你完整,这是多出来的,为了公平,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只要我可以做到。”
汐昭祉已经不想理她了,他现在掌心疼的要命,腮边因为忍耐而抽搐,额上冷汗直冒,可就是倔强的一字不吭。
“没有愿望吗?”蓦离道,“那就先欠着吧。”
蓦离说完等了好半天,汐昭祉还是一字不说,她的耐心本来就不多,又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蓦离反扣住汐昭祉的下巴,摸索他耳朵的位置,语气有几分威胁道:“陪我玩,不然我就断了你另一只手。”
汐昭祉别过脸,冷声道:“我是个残废,什么也玩不了。”
蓦离无所谓:“没关系,你可以不动。”
汐昭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要抗议,意识本能促使他需要立马逃走,可笼中鸟兽如何可以反抗养鸟的人。
蓦离笑着紧紧拥抱住他,那力道,好似要把他一刀两断。
汐昭祉感到浑身被力量挤压成圈,身体仿佛被撕扯,使他分不清疼痛的部位到底是哪里,可是他冷冷清清的身躯,破败不堪的身躯……为什么此时此刻,比疼痛来的更猛烈的,是巨大的快意呢?
他不由自主地喟叹一声,莫名的怅然也如附骨之疽同时被感受到。
汐昭祉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关疯了。
不,是他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疯子。
最后一个念头浮现,紧随着蓦离的最后一句话响在耳边,汐昭祉意识忽得一松,对于他而言,真像是一种解脱。
蓦离轻笑:“让我融进你的身体中吧,我、们、一、起、玩。”
她的声音如同鬼魅纠缠,似电流般渐渐从耳边流淌到了嗓子里。
汐昭祉长久以来冰冷的身躯竟然慢慢复苏了温度,那颗微弱的心跳声也轻轻地富有节奏的律动出声。
白影在恍惚中淡然消失,汐昭祉的身体倒在地上。
黑暗之中,寂静了许久。
许久之后,“汐昭祉”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扭曲诡异的僵硬微笑,她挺起胸膛,掌心磨蹭地面试图撑起身体。她的皮层很薄,轻轻用力就磨出了伤口。
她们真的可以一起玩,因为她们现在在同一个躯壳里。
只不过,蓦离融入汐昭祉的身体,这个身体好像有一阵子没有活动过,僵硬的难以操作。
好在通过不懈的努力,蓦离终于坐了起来,只不过当要用到腿的时候,左腿不听使唤不受驱使。
这点小事没有激起蓦离的不耐,她闭目内观左腿内部的经脉,看到穴位的吸收和顺逆,调转自己的精气疏通左腿内里的淤堵,而后才发现,这只腿是被挑断了脚筋,并且还施针对她的经脉做了手脚。
经脉因为长期不能供应新鲜血液,导致骨质开始了败坏,这个还要慢慢调理。
蓦离用自己的灵力化作藤蔓缠绕住骨头,强行驱动左腿的运用。
她站起身,抬走的那一刻,身上的破烂衣物化作烟雾缭绕散去,换作一身她常穿的白衣,而缺失的彩珠印在了她的灵魂里。
蓦离笑了一声,道:“怎么样,和我玩不会亏得。”她对着空气嬉皮笑脸,实则是对着身体里的那个灵魂。
按理说一副身躯里装有两个完全不相干的灵魂,身体该是会有强烈的排斥反应,可万事万物有这样的话语概念,也代表必然会有两面性存在。
这样的事有难处就一定会有解法。
道法是温柔的,不会为难生灵能力之外的考验。
蓦离是魔,丹灵是妖,可她们的本质是巫,故有一体两性的可能,她们本就没有灵魂,只有天性,因为巫,根本就没有灵魂可言,身死即道消。
所以,蓦离融入汐昭祉的身体,也只是增加了一个自己的意识,多了一双观察汐昭祉内心的眼睛罢了。
不过……进了这人的身体后蓦离才发现还有一个可能。
便是这个身躯本来就可以承受多个灵魂存在。
就比如这个汐昭祉并非真实的汐昭祉,但又确实是,只不过是从另一个躯体引渡过来的灵魂。
身为汐昭祉的灵魂是外来客,这个身躯原属于他姐姐汐赜云的。
之前确实是汐昭祉在和自己对话,但似乎被她挤进来后没控制好力度,给人撞晕了,现在无意识。
蓦离眼珠狡黠一转:“我看到了你的记忆。呵呵,你还骗了我。”
蓦离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原来你是汐赜云,你是姐姐,汐昭祉是你弟弟,铅华也是你,你们两个都在这个身体里。唔……真奇怪。”
汐赜云浑身一颤,连带着身体也做出了应激反应,脖颈处的筋骨一突,紧绷着,宛如调错位的琴弦。
“你的记忆里,好多丹灵想知道的事情。”蓦离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你的腿修复好需要一点时间,那这点时间,我们一起去回忆吧!”
“不要!”汐赜云大喊,想要夺回自己意识的主权,可她一直以来求死的意愿早就让意识稀薄残缺,哪里比的过蓦离。毫无疑问,她败下阵来。
蓦离得逞笑了,重新躺了回去。
这时,她的意识中,丹灵说话了:“不可!强行查探会毁人灵魂!强求不得!”
蓦离讥笑:“你也看了不少人的,怎么不先管好自己,休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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