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李洛槐真要去人间寻找真…真爱?化解怨灵危机?”
永夜黑暗但却温暖如昼的冥界,漫天星河流淌,明亮得宛如白昼,温暖的红色火焰点亮的长明灯遍布整个冥界——花都城。
望川河畔中心地带,冥界公务员办公地点「轮回府」旁,处理完往生者材料的女判官白迟嘉宁健步如飞的跑到河畔旁,气喘吁吁的拍了拍孟婆的肩膀询问她。
孟婆被吓一跳。
“听谁说的?”
幽蓝孔明灯自上而下,映着孟婆颤抖的手——孙女寄来的天灯上赫然写着:"奶奶,我被裁员了,今天尤其想你......"
“鬼市上传得沸沸扬扬!你不知道?大家都在猜鬼小姐,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李洛槐能运用冥界最高等的法术,处理许多判官无法处理的鬼魂。又因为十分疏离高冷的气质下,有一张令人百看不厌的脸。
很少出入公共场合,神秘莫测,因此大家都叫她——鬼小姐。
“他们的小道消息倒是挺灵通,我猜肯定是黑心无偿通风报信的。”
黑心无偿是李洛槐的左膀右臂,也是鬼市上出了名的吃瓜群众和瓜瓜传递者,因此经常捕风捉影李洛槐的私人生活,被李洛槐知道后罚写了好几个难搞的怨灵的材料。
“所以是真的?”
“黑心无偿是什么冥界八卦小灵通?怎么每天对这种事这么上心。”
正逢中元节,无数来自人间,寄给已故亲人的天灯从上而下,降落至湖面散发着淡淡幽蓝色光芒的荷花上。
“不过她越来越像冷面杀手了,但理性至上不一直都是可以处理各种怨灵危机吗?”
“这次正好相反。”
“所以她真的要去吗,婆婆!”
“嗯,花痕灵卷昨天刚给出指示,明天「轮回府」所有中高级重要人员会进花痕灵卷和长者开会。”
“完了完了!”
花痕灵卷呈卷轴形态,是横旦在「轮回府」上空的书卷,也是维系冥界正常运行,在冥界出现危机时会根据冥界过往神灵一生的智慧,给出合理的指示。
孟婆一脸宠溺又故作嫌弃的看着她。
“一惊一乍的。”
她哭哭唧唧的诉苦着。
“她可是冥界唯一被民间用香火供奉的神,花罗殿唯一的高级判官。”
“她去了人间,那些难缠的亡灵可怎么办,不会又让我们加班吧。”
“ 我可一周没去鬼市喝酒了。”
“关键是,她作为我的好朋友,她要是离开我,谁能帮我开小差啊。”
“就知道偷懒,你可是在花都城有父母有弟弟妹妹陪的人。”
“李洛槐呢,她一个亲人也没有,你就不能别欺负她?”
“我没有欺负她,可是你不是说过,这就是作为唯一神的代价吗?没有办法在花都城和任何亲人相聚。”
花都城,经花罗殿和花司阁审判后的亡灵,会踏上布满橙色菊花的奈何桥,桥尽头等着他们的,是与未被生者遗忘的亲人团聚的短暂生活。
一些亡灵因生前表现良好,被允许与亲人共度时光,而另一些因罪孽深重,无法投胎,终被超度化作树木花草,静观人间百态,再无轮回机会。
白迟嘉宁抬头望了望横旦在「轮回府」上空,写着“人心不可欺,天道酬情”的泛黄书卷在繁星点缀的星空中轻柔的微微漂浮。
“灵卷啊,咱就是说,难道真没有别的解除危机的办法了吗?”
天空中一阵流星划过,绚烂夺人,如果在人间看到这闪烁耀眼的星星划过天空,留下令人回味的星尾时,人们一定会将感叹星星的美好。
但生活在冥界还未被遗忘的人们看了则会轻轻叹气,因为只有他们知道,是判官带着亡灵来到了冥界。
多少颗星星陨落,就意味着多少个生命走向了终结。
成排的木质阁楼林立在忘川河畔。
冥界的夜空柔软地洒下星光,照进一栋高层阁楼。
处理完复杂亡灵审判的李洛槐倒头睡在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冷房间,与窗外温暖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脸轮廓分明,眉骨突出,细小而饱满的嘴唇,在梦魇中微微起伏。
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冰冷的皮肤更显得冷若冰霜。
月光打在她高挺的鼻梁上,影子拉长,手腕上三道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新月般细长伤疤处的红梅,静静地落在她的额间,为她清丽的面容增添了一丝神秘与冷艳。
夜色如墨,月光似纱,千年前在长安与公主共度的时光,在记忆的深渊中漂浮如同月光下的浮尘,轻盈而飘渺,时而清晰如昨,时而模糊难辨。
睡梦中的呼吸,仿佛能嗅到那些旧日的气息:掖庭殿诗词的余韵,公主发间槐花的芬芳,还有无数次甜蜜的拥吻。
无数的回忆化作了破碎的梦魇,深深地烙印在她看似冷艳平静,但却如雨季阴暗潮湿的内心。
卧房内,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站在鹅蛋黄桂花点缀的屏风旁。
此时,上官婉儿还未与公主阴阳两隔,也还未为了缓解思念之苦在冥界改名换姓为——李洛槐。
公主穿着一身色彩艳丽的石榴裙,活泼可爱,眼里动人。
上官婉儿身着一身窄袖翻领束腰胡裙,脚踩长靴,十分清飒。
公主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边说话边挥动,小小的嘴巴咕噜着,仰头,绘声绘色地对着比她高一个头的上官婉儿,将她抵在雕花屏风上,指尖戳着心口。
“昨日才说念你,今日便迟了三个时辰!”
婉儿听到公主这番话脸颊像染了脂粉,涨得通红。
她搞不懂公主为什么可以如此自然地说这种她永远无法开口说出的情话,更搞不懂她为什么撩拨到她的心弦却不自知。
“嗬!婉儿阿姊心肠忒坏!纵使摸黑去尚食局偷熬了桂花醪糟团子,也休想堵住俺的嘴!罢罢罢,若明日再有酥山,前头的过节便算揭过——哎哎,透花糍也须得添一盘!”
上官婉儿抿嘴笑了起来,双手环抱。
将头和纤细有力的身子倚靠在屏风旁,用眼含秋水般,独属于看爱人的依恋眼神,望着公主那双杏仁眼。
婉儿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只是低头在她粉嫩的嘴唇和明媚的眼中徘徊,觉得她甚是可爱。
“嘴皮子说秃噜了?歇会儿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且听俺再…...唔......”
没等她继续,李洛槐一手揽住公主纤柔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脸颊和头,轻柔地吻了上去。
舌尖甜蜜缠绕,公主深情地用柔软的舌尖回应着她的吻,霸道地将其拉近靠近自己,引着步子转动进屏风中,触摸她的腰带。
炽热的心跳和着柔软局促的呼吸,在隐秘的空间里,仿佛掉进一片柔软的湖。
彼时,两人正值桃李年华,洛阳城中,卷草纹生生不息。
她是唐朝权倾朝野,才华横溢的正五品女官,巾帼宰相,名叫——上官婉儿。
唐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独揽她芳心的,是当权者武则天极度宠爱,聪慧伶俐的小女儿——太平公主。
两人正值桃李年华,一起参与政事,决策国家大事,在权力的顶端捍卫女性不可侵占的领地。
使得洛阳城内,着男装骑胡马的贵女扬鞭过市时,众人并不为奇。
朱楼绮户间,女史才得以执牙笏批阅奏章。
此时的唐朝,女性的衣袂拂过权力巅峰,襦裙扫过的洛阳城,连风都裹着檀香与野心交融的气息。
那是此后的一千多年,女性再未有过的盛世。
连接着这短暂甜蜜的梦境的,是那个反复出现的梦魇,让她的每一寸呼吸都像刀割般疼痛。
长安城,大明宫内。
唐中宗李显被韦后和安乐公主毒死,韦后试图效仿武则天称帝,掖庭女出生的上官婉儿别无选择,只好如人生的前40多年一样,辅佐当权者。
但韦后哪知掌管天下仅凭野心远远不够。
将禁军的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朝廷内深得人心,建立利益共同体。
用权利建立绝对的护城河。
深谙人性的险恶,在纷争中游刃有余。
这些无一不需要谋略、智慧和手段。
过度依赖外戚,未能控制禁军,以及李隆基的杀伐果断和对女性当权的厌恶。
随时都能将她置于死地。
彼时,40多岁的太平公主站在蓬莱宫的高楼之上,广袖轻扬,依稀可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斑驳痕迹。
但岁月从不败美人,年岁的增长让她的美反而更添一份沉静。
她低头望向长安的街巷,朱雀大街绵延不尽,市井依然喧嚣。
酒肆热闹,文人雅士执酒盏在街旁对诗,紧邻卖西域奇货的胡商铺子蹲着一个戴着毡笠的小女孩竖耳偷听,拿着册子和毛笔学着作诗。
她唇角微扬,在心中暗喜,因为这是她与婉儿推行诗教天下所造就的盛况。
因为婉儿曾对自己说过,她作为掖庭女出生尚能出口成章,何况这满城风雅?
天下千里马常有,只是不常有处处使其是伯乐的律令。
热闹的角落,一名说书先生正拍着醒木,脚翘在四腿板凳上,讲述武则天的传奇故事。
微风浮动发梢,带着长安秋夜的微凉,她缓闭双眼,往昔种种浮现脑海——幼时母亲的宠爱、及笄之年和婉儿交换的羊脂玉戒指、无夫妻之实但不得已而为之的政治婚姻、朝堂上和婉儿的挥斥方裘......
她已然明白,身处帝王家,情义从来都只是权力的附庸。
但唯有与婉儿的那些回忆,那些无比真挚又浓烈的情感,是滋养她生命的源泉。
她常想,她已经拥有过生命中最美好的情感了,就算此生就此了结,也毫无遗憾。
只是她还是会贪念,想和婉儿共度一生……
她睁开眼,眼底已然没有犹豫。
是的,李隆基是更强的那一个,他已手握羽林军,击中韦后的软肋,大势已去。
只有战他的队伍,才能护婉儿周全。
她决定答应和侄子李隆基联手,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转身走下了雕梁画栋下的深深庭院,但从未想过,自此,她的人生也走进了深深的悲痛深渊中。
她给出的唯一条件是,要上官婉儿周全,不能伤其半毫,李隆基欣然答应。
为了万无一失,她也和婉儿协商好。
李隆基在掌握玄武门后,上官婉儿和公主会带着传国玺和废黜韦后的命令,奉予李隆基掌控朝政的权利。
但在朝廷内尔虞我诈的纷争中左右逢源多年的上官婉儿自知,杀伐果断的李隆基又怎会心慈手软,留下一名曾权倾朝野会危害自己掌权的女人呢?
公主还是当年的公主,不愿将人心揣测得太过阴暗。
不知雄性动物对权利的暴力渴望,对承诺和感情的漠视,如同猎杀同类的狮子,没有克制,只有满满的欲望。
在权利斗争中,以为明哲保身的国玺和废黜令也随时会张出带血腥的爪牙。
于是神隆政变前夕,从洛阳返回长安的上官婉儿约公主在长安街自己的府邸见面,想让公主对自己死心。
希望李隆基杀死自己后,公主不至于太难过,更不会因为自己和他开战,引来杀身之祸。
她太清楚李隆基的手段了,也太清楚公主的性格了,更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一方逝去后,会多么让另一方难以接受。
与其让公主对自己念念不忘,不如让她恨自己。
因为在她看来,恨比爱更容易让一个人走出一段感情。
婉儿背部弯曲,半坐在两尺宽的正方形桌子的一角,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玉戒指。
随后又抬头望了望窗外院子里高大茂密的槐花树,仿佛在两人人生最美好的20多岁时,一同摘槐花,一同在槐树上挂红色许愿条,一同在院子里商讨家长之权在压制女中尧舜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她凝望着在风中摇曳的槐花树叶,多希望能在这个唯一能给自己带来自由的府邸,和公主平静安然的度过一生一世。
阳光透过朱红窗格洒在婉儿的一侧,琥珀色的眼睛分外好看,但也难掩她深邃眼睛里的焦虑和恐慌。
思念成疾,整日睡不着的公主神色憔悴,一身淡绿色的高腰襦裙也遮挡不住她的疲惫和瘦弱。
可那双无神的双眼在她跑进房间与李洛槐触碰时,又眼波流转。
“婉儿,回长安一路可安好?”
“尚可。”
公主做出拥抱婉儿的姿势奔跑着去往桌角,婉儿瞥了一眼公主,只一眼,她就将眼里所有的思念和担忧转为坚冰般的冷酷和无情,故作嫌弃地躲开了。
慢慢走到了另一个桌脚。
失落充斥着公主的眼神。
“脸色这般憔悴?额间那朵红梅怎的肿了?”
公主疾步上前,婉儿却闪身避开,步履匆匆。
“今日要你来,是有桩要紧事与太平公主说。”
“瘦了许多……额间梅花处的伤疤怎么有些肿,可是又疼了?”
婉儿鼻子一阵酸楚,但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展露出来。
“此事关系重大。”
公主快步拦在她身前,抬手轻抚她额间红梅,二人僵立房中。
“这梅妆衬得婉儿愈发清丽。”
“我们分开吧。”
公主愣住了。
“啊?”
“我们分开吧。”
“为何?”
婉儿克制住内心的颤抖和心痛,用低沉但伪装得十分坚定的语气,带着坚毅的眼神望着公主,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其实…我从未倾心太平公主!”
语气恍如当年在面对公主的求爱时,婉儿难得露出明媚的眉眼,轻轻地吐出“若是阿姊,那是自然。”一样,摄人心魄。
一阵沉默,公主强忍着内心的刺痛,挂上一丝欢笑。
“我不信。”
婉儿褪下中指羊脂玉玉韘,公主颤手接过。
“我向来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亲近太平公主,不过是为在这深宫谋一条生路罢了。”
公主泪如雨下,将她拥入怀中。
婉儿感受片刻温存,终是推开那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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