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们今天要出去玩吗？”
昭昭站在床边，乖乖抬起手，让楚枝意帮他穿上小外套。
楚枝意整理着他的领口，说：“对，我们出去玩，顺便见个人。”
昭昭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了眨：“见谁呀？”
楚枝意替他把外套的小扣子挨着扣上：“你大爸的家人，算是你半个爷爷，说不定你也还记得。”
昭昭当真歪着头想了会，又摇摇脑袋：“爸爸，我没印象。”
昭昭捏住他的衣服，扯了扯，问：“爸爸，我们忽然去见这个爷爷做什么？”
楚枝意瞧着面前这张新瓜蛋子般的小脸蛋，说不出实话，便讲：“养你这只小金猪太花钱了，爸爸没钱了，找他们要点钱去。”
这话也不算骗人。
昭昭穿过来以后，楚枝意才知道，养小孩竟然这么贵。
什么东西只要沾上母婴两个字，就会疯狂涨价。这小孩甚至还没戒掉奶粉，楚枝意顺着他的习惯给他买他常喝的牌子，结果一罐奶粉比最近的金价还要夸张。
这不是两脚吞金兽是什么？
他收入不稳定，偶尔有得赚，多数时候都在热心肠打白工。再加上他本来花钱也大手大脚，从不计划，爱心泛滥的时候，捐助流浪小动物能捐掉大半的饭钱。
昭昭穿过来后，楚枝意就没献爱心了。
他忙着养猪呢。
昭昭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说：“爸爸，你变穷了。”
楚枝意捏捏他的脸蛋，手感异常好，他笑起来，说：“是啊，所以小宝，配合点？我们去见你叔爷爷。”
昭昭点点头，紧紧回握楚枝意的手。
打车到傅季野的小叔给的地址后，楚枝意牵着昭昭，站在高楼大厦前，仰头往上看，他都觉得这楼层看不到顶。
昭昭问：“爸爸，叔爷爷在这上班吗？”
楚枝意说：“应该吧。”
他也不清楚。
除了对傅季野这个小叔的声音有点印象外，其他的信息，楚枝意一概不知。在他的想象里，对方可能是这栋楼里的某个中年高管。
领着昭昭走进大厅，楚枝意向前台。
“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助吗？”前台的小姐姐打扮得体，笑起来也很温柔亲切。见到楚枝意的那个瞬间，眼底闪过惊艳。
楚枝意说：“我来找傅先生，我跟他约了今天下午两点的时间。”
昭昭站在前台边，他不够高，柜子完全挡住他的脸。但他实在很好奇，所以忍不住一直踮脚往上看，两手扒拉柜面，想把自己像小猴子一样挂上去。
楚枝意感觉他都快把柜面蹭擦干净了，怕他这样下去真成一块灰扑扑的小抹布，弯腰把他抱起来。
前台小姐姐正打电话确认情况呢，忽地一抬头，看见一张萌嘟嘟的脸。
小东西嘴巴一张一合的，讲话也好听。
“姐姐好。”昭昭喊。
前台小姐姐的脸一下如沐春风起来，跟被净化似的，身上再无没半点打工人的怨气：“宝贝你好呀。”
刚午休结束就看到这么好看的帅哥和这么乖的萌娃是她应得的。
“麻烦你在这登记下。”小姐姐把表格拿过来，“傅总吩咐了，等会就有人来送你们上去。”
楚枝意说好的。
小姐姐偷偷瞟他一眼，心想，这孩子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怎么也不像是需要动用安保监管的情况啊。
过了会，两个五大三粗的安保人员走过来。
“楚先生，请。”戴着黑墨镜的壮汉说。
楚枝意把昭昭放下来，牵着他的手，让他自己走。昭昭一路上都在打量身边的这两位酷哥，扯了扯楚枝意的指尖，让他低头过来，跟他说悄悄话：“爸爸，他们干嘛跟着我们啊？”
楚枝意说：“别怕，估计你是叔爷爷派来保护我们的。”
这傅季野的小叔还怪贴心的。
电梯一路往上，中间都没停过，楚枝意好奇：“这个点都没人用电梯吗？”
墨镜酷哥说：“楚先生，这是专用电梯。”
楚枝意心想，这傅季野的小叔混得还真不错，居然连电梯都还有专用的。
抵达顶楼，楚枝意在二位壮汉护法的引领下走进休息间等候，他瞧着他们还是背着双手，两腿微张，挺胸抬头站在他的身后，多少有点局促，说：“两位大哥，要不你们先去忙别的吧？不用再守着我们了。”
这地方看起来也没危险啊。
墨镜酷哥说不说话了，假装失聪，依旧站在原地。
楚枝意没辙，只好尽量忽视这两位，拉着昭昭坐在沙发上看商业杂志。其实他想看动画片的，但是考虑到这的环境氛围太过正经，楚枝意有点不好意思。
小装了一会，傅季野的小叔终于有动静了。
楚枝意大松口气，站起身，在两位墨镜酷哥的引导下走进一间办公室。
门大开，楚枝意嘴角带笑，客气地喊：“傅先生。”
想象里的中年男没出现，取而代之的，坐在桌后的是个成熟的青年。
西装剪裁合身得体，没有一处多余的褶皱，领带一丝不苟自衬衫顶扣处系着。
他和傅季野有点像，熟悉他们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但傅季野五官外放，沾了点混血基因，颇有西式风味。他的小叔却不同，眉眼不算张扬，鼻梁挺拔，有种中式的内敛，周正又冷严。身姿修长挺拔，神情冷淡，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在审判什么。
傅时叙确实在观察。
眼前的男生长了张挺明白的脸，年轻又漂亮，打扮干净清爽，笑容也自然，往那一站，就像那种水果摊上隔着果皮就能够闻到清香的青色苹果。
除了脑子不太好外，看起来也没别的毛病。
的确像是傅季野会喜欢的类型。
目光下移，落在他牵着的小孩身上，也不知道从哪儿拐来的，真和他长得有点像。
傅时叙朝他颔首，看了眼对面的椅子，说：“坐。”
楚枝意抱着昭昭坐下。
昭昭望着对面的男人，看了好一会，伸手扒拉楚枝意的耳朵，跟他说悄悄话：“爸爸，这个长得不像爷爷啊，那我还喊爷爷吗？”
楚枝意也没料到会这样。
“你随意发挥。”他对昭昭说。
昭昭得了准许，抱着爸爸的脖子，冲着傅时叙喊：“小傅叔叔。”
傅时叙嗯了一声，表情没变，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昭昭不理解地看向楚枝意，楚枝意安抚着拍拍他的背，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是的，傅先生，这是我和昭昭的亲子鉴定报告。”他把装订好的A4纸递给傅时叙。
傅时叙看了眼，P得还挺真。
紧接着，楚枝意又从文件袋里拿出密封信袋和专用的棉签：“我知道我说的话其实很难让人相信，所以傅先生，你可以当场自己采取我和昭昭的DNA，再跟傅季野的做比对。”
“不过这件事，我希望暂时不要告诉季野，我怕影响他的比赛状态。”
戏也挺全。傅时叙嗯了一声。
看着他亮而笃定的眼眸，抬手按下一旁的办公电话：“宋辰，进来下。”
办公室门很快就被敲响，一位青年走进来。
“带他们去采DNA。”傅时叙说。
楚枝意见此，扬起笑容：“傅先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傅时叙点点头：“结果出来后我会再联系你。”
一听这话，楚枝意心头大石落下：“好的，谢谢。”
他美美牵着昭昭的小手离去，走的时候，依旧是两壮汉相送。
宋辰很快重新回到办公室。
“楚先生和小孩的样本我都带回来了，傅总，需要我安排机构做鉴定吗？我们的DNA库里有傅少的数据。”
傅时叙定定看着他，说：“你也想去脑科检查？”
宋辰闭嘴了。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宋辰又回头看了眼，瞧见傅时叙冷淡的侧脸。
单看不觉得，一旦产生联想，宋辰发现，那小孩跟傅时叙长得真有几分相似。
沉思许久，他拨通电话：“能帮我做个亲子鉴定吗？最快的那种。”
谢显吊儿郎当地说：“可以啊，不过要快的话，只做Y-STR检测行不行？”
宋辰听不懂：“什么意思？”
谢显说：“就是检测Y染色体啊，你初中生物没学吗？Y染色体仅由父系传递，同一家族男性成员的Y-STR信息高度一致，你要追求快，查这个就行，也能确认基本父系关系。”
宋辰明白过来：“可以，就这个。”
晚上十点，加班完毕，傅时叙摘下眼镜放在桌上，让汇报完的宋辰先走。
宋辰犹豫了下，在平板上调出收到的电子鉴定报告，双手递过去：“傅总，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傅时叙接过。
安静好一会后，他又反复看了一遍，才问：“你确定？”
宋辰点头：“是的，傅总，昭昭，我是说那个孩子，的确是傅少的儿子。同样，他跟楚先生也是亲子关系。拿去检测的样本是我亲眼见人采集的，对比数据也用的集团内部一直保有的电子样本……”
顿了顿，宋辰问：“傅总，我还需要为楚先生安排精神科和脑科医生吗？”
傅时叙撩起眼皮冷冷道：“能把整个鉴定机构送去检查吗？”
宋辰哑巴了。
傅时叙平静地说：“宋辰，你下班了，可以走了。”
宋辰完全明白傅时叙现在如此混乱的原因，因为就连他，在得知这个确切消息以后，也恍惚了大半天，第一次在秘书室茶水间接咖啡时烫到手。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个生理学上的父亲？难道就像楚枝意说的，这是他和傅季野的孩子。准确来说，这是他和傅季野生下的孩子。
宋辰第一次感觉，如果让他选，他宁愿用长达一个月的加班来换回一个不知晓此事的脑子。
办公室内。
傅时叙盯着平板上发亮的报告，沉默到快要和窗外夜色融为一体。
片刻后，他打了一通电话。
楚枝意接听时忙得团团转，只来得及拿出手机随意回答着：“谁？傅先生？我在哪？”
他顺口把地址说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