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万淑庆的第三周，我终于见识到了他那个传说中的"知识分子小团体"。
那天课间，我正在整理错题本，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了我的课桌。抬头看见一座"人山"立在我面前——那男生少说有一米八几，校服绷在壮实的身体上，纽扣仿佛随时会崩飞。但奇怪的是，他的脸却出奇地精致，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明亮，活像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
"你就是万康馨？"
他开口，声音低沉又带着点戏谑，
"班长的小表姐？"
我警惕地合上错题本："你是？"
"王绍楠。"
他自来熟地拉开我前座的椅子坐下，那椅子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万淑庆的铁哥们。"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生，都是班里成绩靠前的那批。他们像行星围着太阳一样站在王绍楠身后，而万淑庆则站在最外侧，推了推眼镜向我点头示意。
"听说你数学考了2分？"王绍楠突然问。
我顿时涨红了脸："关你什么事？"
"牛逼啊！"
他一拍大腿，震得我课桌上的笔都跳了一下，
"我还没见过能精准控分到个位数的！"
他身后的男生们配合地发出惊叹，连万淑庆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我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嘲笑我，而是真心觉得这事很有趣。王绍楠的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要不要加入我们学习小组？"
他抛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邀请，
"保证下次考试至少翻十倍。"
"20分？"
我撇嘴，"还是不及格啊。"
"循序渐进嘛。"
他站起身，那身校服随着动作绷得更紧了，
"考虑考虑，小表姐。"
他们离开后，孟佳从前排旋风般转过来："天啊！王绍楠亲自邀请你！你知道多少人想进他们小组吗？"
我看向那群人聚集的角落。王绍楠正比划着什么，引得周围人阵阵大笑，连一向严肃的万淑庆都笑得眼镜滑到了鼻尖。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像给这个小团体镀了层金边。
那周小卖部新进了一批水晶泥，五颜六色的装在透明罐子里，像凝固的彩虹。我买了七八种颜色，准备做个星空主题。课间时，我把蓝色、紫色和黑色的泥混在一起，又撒上银色闪粉，小心翼翼地用牙签勾勒星轨。
"哇，好像真的星空！"
刘卓凑过来惊叹。我正得意地准备拍照，突然一根粗壮的手指从天而降，"噗嗤"一声插进了我的艺术品中央。
"不好意思，没忍住。"
王绍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那根"罪魁祸首"的手指上还粘着闪粉，
"手感太好了。"
我瞪着被毁的"星空"，气得说不出话。王绍楠却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新水晶泥："赔你的，限量版银河闪。"
那盒水晶泥确实漂亮，深蓝色基底里嵌着七彩亮片。我接过盒子，发现他手指上还沾着一点我的星空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原谅我了？"
他眨眨眼，
"作为交换，我□□号给你，作业不会可以问我。"
"谁要问你..."
我嘴上这么说，却默默记下了他报的那串数字。
当晚，我对着数学作业发愁时，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班级群，找到王绍楠的头像——一只戴着眼镜的柴犬。好友申请秒通过，紧接着一条消息跳出来：
"2分同学深夜求学，感人至深。"
我发了个锤子敲头的表情："作业借我抄抄。"
"【图片】"
他直接拍了整页答案，
"第3题错了，记得改。"
我对照着抄完，发现他解题步骤比参考答案还简洁。翻他空间时，啥也没有。
"没想到你还是个学霸。"我发消息。
"没想到你还会夸人。"他秒回。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每天例行的□□聊天。有时是作业求助，有时是吐槽老师，更多时候是毫无意义的斗图大战。王绍楠打字速度惊人，表情包库存深不见底，经常把我怼得无言以对只能发"殴打"表情。
班里，我们的互动也越来越频繁。他总爱在我做手工时突然出现，要么戳一下我的作品，要么丢下句"丑死了"然后给出改进建议。有次我折纸鹤，他看了一会儿，用那双大手三两下折出只栩栩如生的恐龙，引得周围同学一阵惊呼。
"王绍楠什么都会一点，"
万淑庆有次跟我解释，"他父亲不在他母亲身边，他还有一个妹妹学的东西比较杂。"
"那他还抄我英语作业？"我挑眉。
班长推了推眼镜："他说...培养同学互助精神。"
相比之下，我和王明洋的互动少了许多。自从他收了王莹和刘嘉怡两个"小弟"后，整天被她们前呼后拥，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
"王明洋，这道题怎么做嘛~"
王莹的声音甜得发腻，她总是故意把作业本往王明洋那边推，身体也跟着倾斜。
"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刘嘉怡的赞美则像连珠炮，从"你字写得真好"到"你连这个冷知识都懂"无所不包。
王明洋被捧得飘飘然，走路都带风。有次我路过他们那圈人，听见他在高谈阔论什么"游戏攻略"，周围女生配合地发出惊叹。我们的目光短暂相遇，他明显迟疑了一下，似乎想叫我过去，但王莹立刻扯着他袖子问东问西，他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去。
"啧，后宫佳丽三千啊。"
王绍楠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旁边，手里转着个魔方。
"关我什么事。"我扭头就走。
他三两步追上我，把拼好的魔方塞进我手里："送你，彩虹色，跟你那个被毁的星空泥挺配。"
我低头看那个魔方，每个面都是渐变色，从暖到冷排列得像个小彩虹。抬头时，王绍楠已经走远了，高大的背影在走廊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那天放学，我的□□突然收到王明洋的消息："最近怎么不找我玩了？"
我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动。窗外，王绍楠和万淑庆他们正在篮球场上打球，王绍楠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得场边观战的女生们尖叫连连。
而教室前排，王明洋被王莹和刘嘉怡围着，她们正在他课本上贴满卡通贴纸。王明洋抬头看向我这边，我迅速低下头，回复道："你不是有小弟了吗？"
消息显示已读，但他迟迟没回复。我关上手机，从书包里掏出那盒银河闪水晶泥，开始揉捏。彩色的泥在我手指间变换形状，像一抹抓不住的彩虹。
不知什么时候，王绍楠回到了教室，汗湿的T恤贴在身上。他瞄了眼我的"作品"，习惯性伸手要戳，我赶紧护住："再碰就剁手！"
他大笑，从包里掏出瓶冰镇可乐放我桌上："赔罪礼。"
然后压低声音，
"下周月考，需要重点划范围吗？"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范围？"
"知识分子自有门路。
"他神秘地眨眨眼，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接过可乐，冰凉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窗外，王明洋终于摆脱了他的"小弟"们，正朝教室走来。而王绍楠则被万淑庆叫去讨论什么，临走前不忘用口型对我说："晚上□□。"
可乐在桌面上凝出一圈水珠，我盯着那滩水渍发呆，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两条截然不同的人际岔路口。一条通向熟悉却渐行渐远的旧友，一条通往新鲜有趣但捉摸不透的新圈子。
下课铃响，我拧开可乐喝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又甜又刺疼。青春期的友谊，原来和这口可乐一样，带着矛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