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的皱纹里爬出蓝闪蝶幼虫时，岁清终于看清她脖颈后的天机链——十七节骨突全是腐朽的青铜色，每节缝隙都插着枯萎的杏枝。
“先付二十年阳寿当定金。”她弹指震碎静止的雨幕，悬浮的水珠瞬间汽化成青铜雾霭。苏棠结晶化的手指突然扣住岁清手腕，皮肤下浮动的卦象开始倒计时：16:23:59。
医学院方向传来履带碾过路面的轰鸣，追兵的眼球在装甲车探照灯下泛着齿轮冷光。岁清扯下老妪兜售的杏花簪，发狠刺入自己后颈的天机链。暗金色血液喷溅在青铜罗盘上，卦象疯狂旋转间，整条街道的梧桐树突然沙化。
“够狠，不愧是婉娘的儿子。”老妪的假牙脱落，露出机械舌头上跳动的血色倒计时——与苏棠体内的完全同步。
沙尘暴裹着三人坠入镜渊之井时，岁清听见三百个自己在悲鸣。井壁的忏悔碑文活过来，咬住他的四肢注入记忆毒素：
世界线114号，他为救林疏月剜出天机链，却导致她沦为镜渊培养皿；
世界线209号，苏棠的婚戒熔成钥匙打开封印，放出噬心蚕王虫；
世界线017号，父亲在完全机械化前切下脊椎，那节骨突此刻正在老妪手中化作杏花簪......
“欢迎来到因果律垃圾场。”老妪的机械臂插入井壁，抓出颗跳动的青铜心脏，“吃下这个，能暂时骗过回收程序。”
心脏表面刻着林疏月的生辰八字。岁清吞下的瞬间，舌尖尝到2019年暴雨夜的味道——那天他翻遍全城为生理期的林疏月找止痛药，却在便利店撞见她与篮球队长共撑一伞。
“滋味如何？”老妪的瞳孔裂变成双环齿轮，“这是你第一百次吃掉她的真心。“
苏棠突然发出高频尖啸，结晶化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内里精密运转的青铜骨骼。她的胸腔打开，露出正在融合的鎏金镯与罗盘，两者碰撞出的火星在井壁烧出焦痕：
所有拯救都是更高维度的谋杀。
追兵的炮火轰入镜渊时，老妪撕开人皮伪装。机械身躯展开成青铜莲座，每片花瓣都镶嵌着林疏月不同年龄的颅骨。岁清抱着半机械化的苏棠跃入莲心，看见核心处悬浮着母亲的刺绣绷架——那幅未完成的百子图里，每个孩童都在用噬心蚕缝合自己的眼睛。
“选吧。”老妪的声音带着九重混响，“用苏棠启动轮回，或者用林疏月重启世界。”
装甲车的炮管从井口探入，炮弹却是父亲布满锈迹的头颅。岁清在千钧一发之际催动罗盘，卦象定格在“未济”之位。父亲的头颅突然睁眼，咬住老妪的机械脊椎，暗语随着齿轮摩擦迸溅：
“十七号当铺...典当物是...”
爆炸冲击波中，岁清坠入井底的时间乱流。当他砸在2019年的便利店门口时，腕表显示的时间正是林疏月与篮球队长相遇前的五分钟。暴雨冲刷着后颈的杏花烙，那处新生的伤口正渗出青铜色组织液。
隔着玻璃窗，他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握着手机发呆，对话框里躺着林疏月撤回的消息。货架上的止痛药突然开始抖动，包装盒的警察图案在雨水中融化，重组为镜渊的警告：
观测导致坍缩！
当年轻的他终于冲入雨幕时，岁清鬼使神差地伸脚绊倒了篮球队长。改变历史的瞬间，他的双腿开始沙化，便利店玻璃映出的面容急速衰老。林疏月错愕的回眸被永恒定格，成为鎏金镯内侧新生的刻痕。
“抓到你了。”
机械合成音在脑后响起，追兵的枪管顶住岁清太阳穴。他最后看见年轻自己奔向林疏月的背影，以及苏棠从2023年的病床上投射来的虚影——她胸口嵌着的罗盘，正与三百个时空的哀鸣共振。
黑暗降临前，有蝴蝶吻去他眼角的青铜液。羽翅振动的频率，依稀是母亲哄睡时哼唱的《镜渊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