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房间，南若嫣迎了上来，目露关切，“梅仙尊怎么样？”
梅清寒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无事”
“梅仙尊怎会突然又中了幻境？而你我都无事”
夜无冥冷笑了下，“我也很想知道”
几人来到方才的雅间。
夜无冥环视一圈，目光最终定在窗边的一盏琉璃灯上，他走过去挥手灭了里面的烛火，打开琉璃罩，浓郁的香气就飘了出来，“看来有人提早知道了我们要来”
“方才梅仙尊是因为这个香？可为何你我无事”
夜无冥目光冷彻，“这是冥河香”
南若嫣不掩惊讶，“这便是冥河香，传说中以血入香，可是使人产生幻境，而这幻境则会被制香之人所见”
夜无冥招来侍女，“这琉璃灯是从哪里来的？”
侍女想了想，“前几日便已被送了来”
南若嫣看向夜无冥，“可你也在这厢房中，为何没有入幻境”
“冥河香对我无用”
“可冥河香来自忘川，只对鬼修无用”
夜无冥淡淡笑了，不置可否。
“前几日送来这香，又故意让我们追踪到了此处，还真是煞费苦心”
“仙子方才在最初的那间房中，为何也没中招？难道那人提前知晓我们会去哪件厢房，只在一个厢房中放了这冥河香？”
听除了他话中的机锋，南若嫣脸上并无半分慌乱，“方才我见你二人都离开，自己也跟了出去，所以并未在厢房中”
夜无冥沉默片刻，眸色晦暗，“原来如此”
“如今幻境已除，还是先将那些怨灵除了”，梅清寒说着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写着姑娘们花名的木牌应声而碎，“想活命的赶紧走”
片刻后，几人站在了楼中一层的中央。
巨大的牡丹图案被剑气轰然砸开，露出裸露的泥土与碎石，还有一些焦黑的木头，想来就是当年被焚烧后的香蕴阁。
在这一切的正中央，露出一朵黑紫色的花。花跟之下盘踞着许多冤魂，与他们在幻境中见到的死魂一模一样。
南若嫣蹙眉看着那花朵，“那是何物？”
夜无冥对梅清寒解释道，“浮生朔梦，生在忘川的一种花。看来当年大火发生后，便有人在此地留下了这朵花，这些年通过这朵花来吸收这楼中人的怨气。楼中的幻境也是因此花而生”
梅清寒点头，“我听闻过此花”
南若嫣若有所思，“这般巧”
梅清寒声音多了几分冷意，“一般来说，此花重现溯回幻境最大的可能是当初的生出执念的人回答了这里”
无念剑正要挥动斩下，忽然一道女声响起，“等下！”
几人同时看向来人，只见那女子身穿长衫，一派文人打扮，叫着“手下留情！”冲了过来。
南若嫣微微蹙眉，“这女子身上的气息与这魔花一模一样，是她！”，她没有犹豫片刻，祭出长剑猛地刺向女子，女子抬手以折扇相挡，急道，“等一下，听我解释”
南若嫣喝道，“难道香蕴楼的怨气与你无关？”
那女子有些迟疑，“这…”
“既如此，便受死吧”
她的剑招极快，女子慌忙躲避，她修为并不高深，根本不是南若嫣的对手，几个对招便被一剑刺中了胸膛。
女子捂着伤口后退，眼睛看向梅清寒二人，“请听我说”
南若嫣逼近几步，“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要辩驳的吗？说，霜女在哪！”
“霜女与我无关”
“冥顽不灵！”
“铛”一颗灵石撞上南若嫣的剑身，挡下了一记杀招。
夜无冥看向南若嫣，“不如听她说完”
梅清寒看向那长相英气的女子，“若我们没有猜错，你便是当年的小岚”
女子点头，“我承认我便是当年的小岚，可是你若是斩了这多花，这些人的魂魄也必将消散”
夜无冥挑眉，“奇怪，你本应该最是厌恶这楼之人？”
那女子垂眸道，“没错，可是这些年过去，我也并非当年的只顾逃命的孩童，这楼中有许多无辜之人，他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全因我而起，如今想来，我心中有愧”
南若嫣冷哼一声，“用这魔花吸收这些魂魄的怨气，如今倒是仁慈起来了”
女子满脸愧疚，“当年我并不知晓这是魔花，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容我跟你们细细讲明”
百年前
此女子本名姜岚，当年她与萧山躲藏在山洞后，在外出寻草药的时候被官兵抓住，因是男儿打扮，又不敢袒露女子身份，因此被抓了壮丁，从了军。
因她自小便力气比旁人大些，这也是她当年能担了劈柴差事的缘由之一，她在战场上因为杀伐勇猛，逐渐崭露头角，被任命为了小将。
战役过后，她随大军回到京城，她记得萧山曾经说过如果他活下来以后要开一个医馆，于是她每到一座城池便逛遍那里的医馆铺子。
她与萧山便是在一间京郊医馆中重逢。
二人再次相遇后，年少的情愫便化成了渐渐浓烈的爱意，不料一次二人暗中相会却被萧山的爹娘发现。那时姜岚穿着铠甲，背影高大。
年迈的二人哪里能接受这个，他们以为姜岚是男人有断袖之癖好，威胁了自己的儿子，便上报了官府。
姜岚被抓后，被发现女子身份，被判流放之刑。
流放之途艰难困苦，她在濒死之际遇见了邪巫。
邪巫答应可以救她，可是必须要她献祭自己的心脏与一百年的效忠。姜岚本想回去见萧山一面，回来再自绝。
等他回去，萧山却是已经成亲，她心灰意冷回到了邪巫身边。那时的她已经将心脏给了他，他让姜岚在三个月之内回去，如果不回去，便会真正的死去。
“你心灰意冷便迁怒这香蕴阁之人？”
姜岚摇头。
她继续道，“他告诉我，这朵花可以帮助楼中人洗去怨气。
一百年中，她以猫身跟在邪巫身边，邪巫并没有逼迫她去做不喜欢的事，大多数的时候二人只是一人一猫在世间行走。
她甚至不知道邪巫的相貌，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一百年过去，邪巫才放她自由。
夜无冥幽幽道，“净化怨气，若是说他们的怨气都被那邪巫利用，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他们的魂魄也永远被困在这”
姜岚面露懊悔神色“我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这花竟然是这般用处”
“你们若是今日斩了这花，所有的魂魄都会消散，还请几位仙长放了他们，允他们轮回”
“你如今在这里装好人，当初让他们丧生的大火不是你放的？”
姜岚面色惨白，嗫嚅着说不出话。
半晌艰涩地挤出一句，“我分明……分明喊了人的”
夜无冥不紧不慢地发问，“这冥河香是怎么回事？你与霜女又是何关系？”
姜岚倏然抬头，紧张道，“冥河香是何物？我与霜女并无关系！”
“霜女到过这里，而我们又在此处被设局想入幻境，你一句并无关系，我们便能信了你？”
“不，我只是…只是…我是随几位仙长进来的，没想到会因为我令几位陷入幻境，那冥河香真的与我无关”
“为何随我们来？”
“我…我”女子扫了对面一眼，最终看向梅清寒，“我有事要私下与这位仙长说”
“可以”，梅清寒淡淡开口，“当年之事如何，也不难知晓，如今既有这花，你便再进一次幻境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做的孽”
“姜爱卿？”几人向来人看去，就见南迟澈自楼上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姜岚，“你怎么会在这？”
姜岚神色也是一僵，半晌后开口道，“陛下，臣…臣”
梅清寒二人见了南迟澈并不惊讶，毕竟他们在幻境就见了他，知晓他必然也在楼中，只不过……
“这楼中人跑了个彻底，没想到倒是落下了不少人”
姜岚自然知道他这话也包括自己，略微垂下眸子。
南池澈叹了口气，“我自小体弱，方才醒来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所以废了半晌时间才出厢房，结果刚出来就见到了姜爱卿”
夜无冥笑道，“原来姑娘还在朝中为官”
姜岚神色隐隐有几分激动，“当年仅因我是女子，即便身有无数军功仍不被世人接受，凭什么！”她攥紧了手，声音也不复方才的怯懦犹疑，“我偏要做出一番功绩，证明女子为官亦能造福天下”
南迟澈听了事情经过，严肃道，“你究竟是人是妖？”
姜岚倏然抬眸看他，“我并非妖邪” 她又看向梅清寒和夜无冥，“我也并非寻常凡人，许是当年邪巫给的丹药缘故，几十年前我已修成不老之身，可是我志向并非成仙，因此才入了朝堂”
南迟澈痛惜道，“即便如你所言，你却是犯了欺君之罪，朕也没法保你。若今日就此揭过，他日不知有多少妖魔混入朝堂”
他蹙眉握拳道，“更何况事关霜女，来人！”
香蕴阁外的两个亲卫听见声音，立刻握着身侧刀柄进了门。
姜岚声音猛然高了起来，“陛下！臣与霜女确无瓜葛”
其中一名亲卫看了看姜岚，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
亲卫躬身行礼道，“陛下！前几日，属下曾见过姜大人深夜出现在广阳宫外的永巷！当时属下还曾疑惑为何姜大人为何会半夜出现在宫中，如今看来许是为了霜女而去”
姜岚脸上的血色再次褪了个干净，“你血口喷人！当时是皇后娘娘召我入宫，陛下若不信可以差人去问皇后娘娘！”
南迟澈目光凝视着姜岚，缓缓道，“皇后并未与朕提及此事，她与你说了什么？”
姜岚紧紧攥着手心，“皇后问臣关于医治心悸的良方”
南迟澈对身边另一个亲卫道，“立刻去问皇后此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夜无冥靠在廊柱边，神色懒散，“这一来一回不少时间，不如我去问”
“不必，有劳仙长费心”南迟澈摇头，看了一眼南若嫣，“只是皇后并不知晓霜女一事，仙长若凭空出现，朕担心会吓着她”
亲卫回来的很快，他在南迟澈身边耳语一番，又将手里的手书递了过去。随后南迟澈一拍桌子，起身厉声道，“皇后当夜并未召你入宫！”
姜岚神色流露出不可置信，“不！不对！”
“手书不对！”
“你既然与皇后相识，想必也认得她的字迹！”说着南池澈将手书散开，掷到姜岚眼前的桌案上。
看清手书内容，姜岚不可置信地看向南池澈。
南池澈满眼痛心，“当年祖父将你流放，难道你过了百年，你仍然放不下仇恨，想要搅乱朝堂甚至天下？”
“我没有！”
“还在狡辩！怕是在拖延时间。是与不是试试就知道了！”说着南若嫣向姜岚挥出一道剑气，姜岚抬手化出长剑抵挡，然而剑气太快，她的半边衣袖应声破碎。
与此同时，一道冰锥瞬间刺中了南池澈的胸口，剩下的则被南若嫣的剑刃挥落。
夜无冥凝眉，是霜女的气息。
梅清寒目光落在那冰锥之上，“传说霜女的杀招之一便是旋花冰钉”。
南若嫣后退几步稳住身形，一把拔出冰锥，捂住南池澈的伤口，“霜女的冰钉！还说与你无关！霜女果然是被你放出来的！”
梅清寒弹指飞出一颗丹药，“喂他吃下去”
南若嫣伸手接过。
姜岚的手腕处，一道蓝色的纹路正在微微发光，“这…”
南若嫣揽着晕过去的南池澈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你放出霜女，还要设局暗害我仙门之主！”
姜岚目光忽然泛出幽蓝色，与此同时梅清寒等人脚下闪出蓝黑色的光芒。
无数冰刃自众人脚底周边刺出，梅清寒几人旋身挥剑斩碎飞速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冰刃。
南若嫣一把扯着南池澈躲避，她修为不及二人，不多时衣袖便被几道冰刃划破，“难道是霜女的裂冰阵？”
梅清寒的无念剑快速嗡动，与此同时，蓝色灵力爆开，将众人周身的冰刃全部震碎。
姜岚微眯双眼，目光狠戾，化出冰刺杀向南迟澈，“我杀了你！”。
梅清寒不做停留，下一刻便挥剑刺来，姜岚想要躲避，身后却被夜无冥拦住了去路。
姜岚眉眼皆是愤恨，语气怪异，“好一个仙门宗主，竟然需要一个非仙非魔的杂种来做帮手！”
“住口！”梅清寒罕见这般恼怒，剑刃如雷电般刺穿了霜女身前的冰墙，贯穿她的胸口。
夜无冥冷声道，“嘴这般臭，今日你的性命就留下吧！”
一道魔气袭来，姜岚慌忙竖起无数冰霜抵挡。身子也向后退去。她弯腰喷出一口血，深吸一口气，“是嘛？是杀我重要？还是这些凡人的性命重要？”
说着她猛地向香蕴阁外退去，脚尖轻点处筑起一道道冰墙，同时抬手将灵力注入苍穹，无数巨大的冰锥在皇城上方凝结，瞬息冰冻百里，紧接着便疾速从天而降。
梅清寒化出法印迎上掉落的冰锥，头也不回道，“交给你！”
夜无冥听了他的话，眼中笑意来不及收起，便一剑斩向姜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