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柔回到沈奶奶家后，凌无契跟着她一起往各家亲戚家送礼，她一份，凌无契一份，还是一起送的，大家基本都明白她跟凌无契的关系。
他回了自己家，她空闲了，就准备收拾行李箱里的物品，顺便将自己的房间打扫干净，今天亲戚们可能是看在凌无契的份上，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她脑子里有点乱，想找点事情做做。
可进了屋她发现，她的房间早就收拾干净了。
她转身出门，来到沈奶奶跟前，目光闪闪地比划着，[奶奶，我可以自己收拾房间的，您不用操劳这点小事。]
整个沈家，最能看懂手语的人就是沈奶奶，沈奶奶有两个儿子，都在这个小乡镇上新盖了房子，留下沈奶奶和沈桑柔住着以前的老房子。
沈奶奶笑着摸着沈桑柔的头，欣慰地说：“这有什么好操劳的，倒是你跟凌家那孩子成了，奶奶才是真的放心，不用再操心你的将来。”
虽说不是亲生的，又为了沈桑柔跟儿子儿媳闹过不少矛盾，沈奶奶对沈桑柔的感情很复杂，有可怜过、有抱怨过，有喜欢过也有后悔过，但终究还是把她当做孙女一样看待，知道她将来有依靠，沈奶奶心里就踏实了。
[奶奶，谢谢您。]
沈桑柔红了眼，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奶奶说，最后能表达出来的，除了谢意，旁的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因为不能说话，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和看，自己在沈家有多尴尬，添了多少麻烦，从哪些不在她面前遮掩的争吵声中，她听得出来，从大家的眼神和表情里，她看的出来，这个家里，她是多余的，是造成不和谐的那个。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被容纳在了沈家，也会偶尔从沈家感受到温暖和亲情，微弱的光和细小的暖意织成了一根绳子，维系着她跟沈家的关系。
并不牢靠的绳改善不了彼此的关系，阻止不了彼此的脚步，但它永远都不会断，会一直维系着她跟沈家。
沈桑柔握住沈奶奶苍老的手，感受着此刻的温馨。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是沈奶奶的孙女，沈桑柔的妹妹沈嘉悦，她跟沈奶奶打了招呼后，对沈桑柔不客气地说：“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沈桑柔拿了纸笔，匆匆跟人走了出去。
沈嘉悦站在树下，等沈桑柔过来了，板着一张脸说：“姐姐，我爸妈养了你几年，又把你记在我家户口下，对你有恩，现在你报恩的时候到了，我想要你把凌无契让给我。”
沈桑柔一听就愣住了，沈嘉悦小她四岁，目前还在上高二，连十八岁都没满，突然找她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她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她想了想，正要落笔写字，沈嘉悦制止她道：“没必要浪费时间写字，我看得懂手语。”
[你什么时候学会手语了？]她以前每次跟沈嘉悦比手语，沈嘉悦都一副看不懂的样子。
沈嘉悦不由恼道：“你会的我还能不会？别扯其他乱七八糟的，回答我，你让不让？”
沈桑柔还是很疑惑，沈嘉悦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凌无契的？她的印象里，这俩人并没有什么来往，尤其沈嘉悦小他们好几岁，顶多，顶多也就是凌无契给她补过课？
[我说了不算的，感情这种事，要遵循双方的意见，凌无契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让或者不让，就会跟你在一起。]
她沉默了一下，觉得不能只说这些，不一样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是凌无契的女朋友，她得拿出她的立场来。
于是，沈桑柔又特意加了几句话。
[即便是凌无契听我的，嘉悦，很抱歉，我也不能让给你。]
她认沈家对她有恩，报恩的办法不能是这种。
沈嘉悦看上去很不甘心，却没有要生气或者发怒的神情，她抬着下巴，不满地说：“你不是说过，你配不上他吗？你在上大学，差距可能不够明显，等你进入社会了，不会说话的你跟优秀的凌无契就会是天差地别，你也说过，他是你的英雄，我认为与其看着你的英雄将来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如让给我，这样的话，你跟你的英雄至少能成为家人。”
沈桑柔很惊讶，沈嘉悦都看懂了，也都记得，她上高中时，沈家爸妈店铺生意忙，经常把沈嘉悦交给沈奶奶照顾，她和她一块写作业，还时常睡一个屋，多数时候两人安静地一句话都不说，需要交流的时候，沈嘉悦冷声冷气地说看不懂，要她写下来，不要乱比划，影响心情。
在那样的情况下，青春期时压抑的情愫，无法倾诉的心事，会在她实在难受得承受不住的时候，侧过身，偷偷地在沈嘉悦身边用手比划着，沈嘉悦不会看她，也看不懂她的话。
压力极大的高中时代，她太想有个人来倾听她了，可心里的话一句都不能告诉凌无契，用手语背过身跟几乎将她视作空气的沈嘉悦比划，是她唯一排解忧思的方式。
[嘉悦，你是不是太成熟了点，是我影响你了吗？]
沈嘉悦翻了个白眼：“废话，有个哑巴姐姐，没少被人笑话，我能单纯到哪去。”
[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
“别整这些没用的，你觉得对不起我，你就把凌无契让给我。”
沈桑柔摇头，背负歉意和不安，她都不能让出凌无契，那是她的光，她的希望，她的最爱，她想抓在手里，谁来都不给，[不行，你是我妹妹，是我亏欠的人，也都不行，那么，你是不是要跟我来抢他？]
沈嘉悦低着头，再抬起来时，眼中有泪花闪过，为了掩饰她的情绪，她吼道：“沈桑柔，你是白痴吗，要是抢得过你，我还会来找你，要你让给我吗？”
吼完，人就要跑，沈桑柔下意识地拉住了她。
换作以前，沈桑柔是不敢跟人有什么肢体接触，她害怕被人嫌恶，而在她成为凌无契的女朋友，又跟“心恒”团队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的胆量变大了，从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壳里试探着迈出了一步。
出乎意料的，沈嘉悦没有甩开她，而是异常乖巧地被她拉住了，这鼓励了她，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抱了一下沈嘉悦，说实话，很久以前她就想这么做了，她非常羡慕别人家亲亲热热相处的姐妹们。
她这一抱，沈嘉悦也没有排斥和厌恶，似乎哪里怪怪的，沈桑柔想弄明白，她发出来邀请，[妹妹，今晚，要不要住在奶奶家？]
沈嘉悦眼睛眨了眨，哼哼唧唧地道：“肯定是奶奶想我了，你才会这么说，好啊，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我就住下来。”
两姐妹手拉手进了屋，拐角处观察了好久的凌无契，即便是沈桑柔的身影早就看不到了，他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真是奇怪，在他能搜寻到的记忆里，沈嘉悦跟原身很少有来往，倒是有一次，沈家奶奶叫沈嘉悦给凌家送青菜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跟原身说了句“谢谢”。
凌无契从脑海里调出那段记忆，他左思右想，都不觉得沈嘉悦那时的神情里有任何男女之间喜欢的意思。
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形式太多，他了解的不够，还是说那声“谢谢”，是在谢原身帮助过沈桑柔？
她们姐妹之间，看上去关系并没有多好，沈嘉悦会不会有什么意图？
凌无契不放心，他对任何靠近沈桑柔的人都保持着警惕，未经过他审查的人贸然靠近她，总觉得不是好事。
他在是否要打扰沈桑柔姐妹相处上再三犹豫，他去了的话，她不会介意，也许还会更高兴，但作为系统，他的理智告诉他，在她学会骑自行车的那一刻，他应该要放开扶着车后座的手。
爱一个人，不该妨碍她的成长，是她主动朝沈嘉悦伸出手，他不能阻碍她。
对了，他在等她拥有健全的性格，他在等她跟他并肩，谈健康的恋爱。
凌无契长长地叹了口气，决定先缓一缓，明天再来找沈桑柔。
需要成长的人不止是沈桑柔，还有他自己，他需要更多地了解人，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需要学会控制或者隐藏自己的独占欲和控制欲。
回家后，凌无契第一件事就是从自己的资料库里搜索各种各样的姐妹相处的资料，并且进行分析。
不能怪他小题大做，也不能怪他过于担心，他试图控制过了，很明显，他失败了，他想，人总有失败的时候，他成为了人，也不能免俗，所以，没能在短时间内学会抑制自己的控制欲很正常，对吧。
想到这，凌无契不由一笑，他现在是连人的自我开脱都学会，他摸着胸口感受着跳动的心脏，拥有灵魂拥有人格，拥有如此多新奇的体验，全部都是她赐予的。
“057，我替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叫凌无契怎么样？无契，没有契约限定，自由自在地活在天地之间，你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他最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