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蒋弈行被闹钟叫醒,缓缓坐起身。
他抬起手,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不知道是昨晚喝多了还是后半夜噩梦不断,脑子昏昏沉沉的痛。习惯性往一旁看去,榻边空荡,紧蹙的眉头压的更深了。
蒋弈行起床前往健身室,慢跑三十分钟,随着身体逐渐出汗,脑子越来越清醒。下了跑步机,开始做卧推,从五十公斤逐渐增加到一百公斤,直到身体彻底暴汗,把自己压榨到极限。
在老婆怀孕的这些日子,他都是靠高强度运动来挥霍精力,压抑欲望。
男人离开健身室时,身上块垒分明的肌肉,每一块都浸着汗水。他下楼走入卧室,去浴室冲澡。
浑身清爽的走出浴室,却没有在衣帽间的挂衣架上,看到为他准备的衣物。
以往姜南都会把他要换的一整套衣服,由内到外,逐一挂好。尤其是衬衣和西裤,熨烫平整,裤线笔直,没有一丝褶皱。
蒋弈行只能自己打开衣柜去找衣服,连开几扇柜门,总算凑了一整套。
开车前往公司的路上,蒋弈行终于拨通了姜南的电话。
蒋弈行:“出院怎么不告诉我?”
车载音响里传出姜南温淡的声音,“蒋总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不劳您费心。”
蒋弈行沉默几秒后,转而劝道:“姜南,人要往前看。”
“请问离婚协议您审阅完毕了吗?”姜南问。
蒋弈行腾出一只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道:“咱们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姜南慢声道,“我就是在认真的心平气和的跟你讲话,请你尽快把离婚协议签了。”
蒋弈行生硬的转移话题:“刘橙办事不利,导致你发生车祸,我同样会追究她的责任。”
姜南:“没必要为难一个打工人。这事跟她没关系。”
“她是司机,怎么跟她没关系?”
“当时的情况,就算是我自己开车,也难以避免。”姜南实事求是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蒋弈行往右打方向盘,变更车道,反问,“为什么非要闹离婚?”
“不想过了就离呗。”姜南淡道,“劳烦蒋总尽快签字离婚。”
蒋弈行刚要说话,通话被猝然挂断。
“嘟…嘟…嘟…”的急促忙音传来。
姜南放下手机,搁在一旁,继续喝粥。
姜菀葶坐在她对面,一起吃早餐。为了照顾姐姐,她破天荒早起,去厨房煮了杂粮粥,又蒸了两个白水蛋。
吃过早餐,姜南道:“我等会儿去那边一趟,把东西收拾出来。”
“我陪你一起过去。”姜菀葶马上说,“你放心,我昨晚存稿了。”
她知道姐姐这段时间情况特殊,她熬更守夜的码字,就是想把白天的时间腾出来。
姜菀葶去过姐姐家很多次,熟门熟路,开车都不需要导航。
进了家门,姜南前往二楼衣帽间,正要踮起脚取行李箱,姜菀葶赶忙道:“我来我来!”
她把姜南拉到一旁,取下行李箱,说:“你要什么,跟我讲,我来收拾。你坐小月子,别操劳了。”
“哪有这么娇弱。”
“哎呀我不管,你去坐嘛!”
姜菀葶把姜南拉到一旁的沙发凳坐下,“你负责动嘴皮子,出力的事我来干。”
姜南道:“就在这衣帽间里,收拾一些换洗衣服就行了。”
姜菀葶在姜南的指挥下,往行李箱里装衣服。
再次一览姐姐衣柜,姜菀葶忍不住感慨,“哪像富太太的衣柜嘛。”
奢侈品是没有的,就连花枝招展的衣服都没看到一件,全是黑白灰的色系,款式简洁利落。
“姐,你都快三年没上班了,怎么还是这么班味儿?”姜菀葶忍不住问。
“一个已婚女性,不在外面上班,就得在家里上班。”姜南说着,走上前将一件灰色大衣重新放回到衣柜里,这是蒋弈行挑的,她不想带走。
姜菀葶疑惑的看她,“啊?”
“不是为老板打工,就是为老公打工。”
“可是……”
“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姜南耸肩。
姜菀葶将箱子装满后,啪嗒一声扣上,立起来,推出衣帽间。
两人来到一楼客厅,姜菀葶四下环视,“姐,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大理石地面被阿姨打扫的一尘不染,光亮通透,室内装修风格是深色系的豪奢风,没有多余的摆设,但每一件家具陈设都透着昂贵感。
“如果蒋弈行不把这个别墅给你,我诅咒他一辈子阳痿!”姜菀葶用最恶毒的语气道。
恰在她说话时,大门一声轻响,蒋弈行站在了门边。
他与客厅里的姐妹两,视线毫无阻碍的交汇。
姜菀葶那句话也一字不落的传到他耳里。
姜菀葶心里一个咯噔,在男人锋芒毕现的目光中,心虚的垂下眼,默默的,往姐姐身后挪了挪。而后又偷偷抬头,瞄了蒋弈行一眼。
蒋弈行身高一米九,立如苍松,透出不可忽视的力量感。
当他不说话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斥满上位者的压迫感。
姜菀葶有点懊恼自己大嘴巴,又不知道怎么收场,只有像个小鹌鹑一样缩起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姜南看着蒋弈行,坦坦荡荡的说:“我来收拾东西就走。”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公司,繁忙的处理公务。
蒋弈行步入客厅,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目光扫过行李箱,又回到姜南脸上。他也没想到,他折返回来拿份资料,居然跟她们撞个正着。
蒋弈行索性坐在了沙发上,淡道:“我们聊聊。”
姜南没有上前,也没有坐下,开口道:“其实没什么可聊的,只要蒋总大度些,把这套别墅让出来,咱们可以和平离婚。”
蒋弈行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因为听到离婚,突然产生的暴虐情绪。
蒋弈行起身,朝姜南走去,直到在她跟前站定,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失去孩子,我跟你一样难过。可是人不能沉溺在伤痛中,你能不能坚强一点,冷静面对人生变故。”
姜菀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原本缩在姜南身后的她,站到了姜南前面,挡在两人之间。
这么近的距离,姜菀葶仰起头,才能直视蒋弈行:“你说的那么轻松!出车祸的是我姐,做手术的也是我姐!所有伤痛都是她来扛!你付出了什么?”
蒋弈行的目光越过姜菀葶,连眼神都不给她,看向姜南,“能不能让你妹妹回避,我们单独聊。”
姜南没有做声。
“我们的家事,你要交给你妹妹来处理吗?”
姜南扶上姜菀葶肩膀,低声道:“你去外面等我。”
她要顺利的和平的离婚,不想跟蒋弈行闹的太僵。
“姐……”
“去吧。”
姜菀葶离开时,将箱子一并推走,在大门外的花园里等待。
客厅内,姜南平静的看着蒋弈行,说:“你就当想离婚,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就是不想这么过下去了。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蒋弈行抓住姜南的手,上前一步,将她拉入怀中抱住。
姜南怔了下,想要推开他。
蒋弈行手下用劲,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将她抱的更紧。
姜南逐渐冷静下来,不再挣扎。
她知道,蒋弈行骨子里有着极端控制欲,她越对抗,他越强势。
感觉到怀中人安分后,蒋弈行轻抚她的发丝,低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受苦了。可能宝宝觉得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所以走了。下一次,他还会回来。”
姜南以为自己已经度过了至暗时刻,心如止水。
可是被蒋弈行抱在怀里,听着他的话,眼泪簌簌滚落。
蒋弈行胸口衣襟被沾湿,他扶起姜南的脑袋,抬手替她擦泪。可是她的眼泪越掉越多,根本擦不完。男人手掌托着她的脸庞,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他慢慢触碰她被泪水浸湿的唇瓣,一下一下的轻吮。
她没有动,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
四片唇瓣辗转相濡许久,他捏住她的后颈,稍稍用力,探入她口中。
姜南闭了闭眼,还是没有推开他。
那么轻柔的吻,像一阵轻风,像一场细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温柔抚过她内心创口。
她知道他在安慰她。
明明想要跟他离婚,却不讨厌他这么温柔缠绵的慰藉。
蒋弈行将姜南纤薄的身体箍在胸膛中,捧着她的脸庞,反反复复的吻她。
她没有抗拒,他的吻逐渐加深,在她口中辗转搜刮。失去孩子的隐痛,也在这唇齿相依,舌尖纠缠中,不断淡化。
花园里,姜菀葶等了许久,不见姜南出来。
大门还半敞着,里面也没传出什么动静,难道两人在干瞪眼吗?
她拿出手机,又看了一次,半个多小时了。
实在忍不了,姜菀葶走回到大门边,往厅内看去。
“……!!”
她看到了什么??
这两人居然在餐桌旁接吻?!!
室内,姜南彻底放逐自己的感官,任由蒋弈行亲吻。
两人从客厅吻到了餐厅,蒋弈行将她抱到餐桌边沿坐着,消除身高差距后,他吻的更缱绻更深入。
“抱住我。”换气时,他吮着她的唇瓣,哑声道。
姜南没抱。
他拉起她的手,环上自己后背,再次按住她的脑袋,偏过头探入她口中勾缠。
姜菀葶目睹这一幕,心中一万个卧槽,红着脸迅速离开。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坐在花园的靠椅上打游戏消磨时间。
……等那两人吻够了,总能想起来还有人在。
当蒋弈行终于放开姜南时,两人的唇瓣都红的饱满欲滴。
蒋弈行揉了下她的脑袋,低声道:“最近情绪不好的话,跟妹妹出去旅游,散散心吧。”
“嗯。”姜南点头,“不过,出发前,我得把正事办了。”
“什么事?”蒋弈行问。
“离婚。”姜南平静吐出这两个字。
“?” 蒋弈行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明接吻时还那么温顺。
两人吻了那么久,他以为已经雨过天晴了……
蒋弈行像是看什么难以理解的生物一样看着姜南。
平日里他习惯的乖巧模样,提离婚时还这样,只让他觉得不可理喻。
半晌,蒋弈行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姜南站直身,“我说了,离婚。希望你尽快签字。”
姜南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迈出大门。
蒋弈行站立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
姜南离去后,室内彻底恢复寂静。
蒋弈行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揉着头痛欲裂的脑门。
片刻后,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姜南爸爸姜建业的号码,拨通。
“喂,弈行啊!”姜建业粗犷的嗓音,堆满笑意。
转瞬,笑意压了下来,叹气,安慰道:“孩子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你和南南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口子得知姜南流产后,长吁短叹了很久,最终无奈接受现实。心里又隐隐担心,蒋弈行都三十多了,迟迟没有孩子影响婚姻稳定。
他们还想着过几天,阴影淡去后把蒋弈行请到家中吃饭,好好安抚一番。
没想到,蒋弈行的电话率先打过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姜南好像想不通。”
“什么?”姜建业不解的问,“她想不通什么?”
“她从家里搬出去了,在跟我闹离婚。 ”
“这!这是干什么!”姜建业心中一悚,赶忙道,“她一定是太伤心,脑子糊涂了,跟你瞎闹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做父母的会好好说她。”
“你们结婚这些年,南南可是全心全意的为小家付出。她有多在乎你,我们做父母都看在眼里。弈行,现在是南南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是她人生的关卡,你一定要耐心陪她度过。你是他的丈夫,是她唯一能指望的人。”
蒋弈行胸臆间堵着的那股郁气被疏散些许,回道:“我知道。”
姜建业松了一口气,说:“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劝她。夫妻俩哪有不闹矛盾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嘛。再恩爱的夫妻都闹过。”
挂电话后,凑到姜建业身旁的郭丽蓉,赶忙追问:“怎么了?女婿要离婚?”
“不是。”姜建业说,“我就说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现在是你女儿失心疯,在跟人闹离婚。 ”
郭丽蓉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离婚?”
“这得问你的好女儿了!弈行说她搬出去了,你赶紧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家。”
郭丽蓉一边打电话,一边难以置信的揣测:“她为什么要离婚?难道是蒋弈行在外头有不干不净的女人,被她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