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伯陵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温涟,才惊觉她与以前的不同,从前的温涟有糕点吃时都是笑嘻嘻的,而且也不像现在这般喜怒无常。
丘使者看着面前的公主,感觉她与昨日有些不同,但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是下官唐突了,在下偶然间听闻公主喜欢甜点才命人制作,却不想公主已经吃腻了糕点。”丘明说完,便招呼旁边的侍从取回。
温涟这才注意到,他的侍从换了一个,不是昨日殿上求饶那位,今日带的侍从双目炯炯有神,身材魁梧,到像个习武之人。
注意到对面丘明探究的眼神,她毫不避讳地直视回去,倒让丘明有些心虚的转移视线。
“公主不喜欢糕点,想必应该喜欢稀罕物件。下官来东阳时,偶得一块双龙戏珠琥珀璎珞,若是公主喜欢,下官可让人送来供公主赏玩。”
“你说的偶得,不会是从你家太子那里拿的吧?”温涟一语中的。
“公主高明。”丘明有些意外她如此直白。
“本宫听说贵国先皇后留给太子的遗物中,便有璎珞,可见是要留给未来太子妃。你拿来送给本宫,本宫可不敢接受。”温涟表明了意思,她拒绝对方的东西,也意味着她不接受和亲。
“既然公主已洞烛先机,下官便直言不违。下官这次来朝,除了要庆贺公主及笄,便是代我家太子殿下,求娶歆宁公主。”丘明郑重其事地说明来意。
“今日父皇难得召见我,便是为了此事罢。”温涟没有回答丘明,只是将目光看向了主位上的温伯陵。
“东阳与西凉百年来便是睦邻友好的关系,想来西凉也不敢怠慢于你,况且朕听闻西凉的太子光风霁月,德才出众,既然他有意求娶,那么朕便想将你许配给西凉太子做太子妃。”温伯陵解释道。
温涟只是冷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西凉太子如此之好,父皇还是将和亲的美事留给二妹和三妹的好,毕竟儿臣是出了名的无才无德,若是嫁与太子,怕是担当不起重任。”温涟自嘲道。
“你的妹妹们年纪尚小,品貌性格皆不如你,还需几年历练。”
“呵,若是西凉真有心迎娶,想必也不在乎多等几年。”温涟此时已是强忍着怒气,她知道温伯陵偏心,但是心歪成这样真是让她更加怒不可遏。
“歆宁,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不是在同你商量。”温伯陵指节叩击桌面,墨色的龙纹袍袖随动作翻卷,像是在述说他的怒火。
温涟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温伯陵,眸中掩饰不住地失望。
“若是父皇非要将儿臣与西凉太子谈婚,不如问问西凉太子是否愿意入我公主府,儿臣只接受纳夫,不接受和亲!若是不能,请恕儿臣诉难从命。”温涟说完便直接甩手离开,气的温伯陵脸都青了。
丘明看向温涟离开的背影,越发觉得她昨日温驯软弱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只是她的发言太过于大胆,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他要娶的公主却一心只想将他纳为面首,怕是要气的跳脚,丘明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丘明回去便迫不及待写书信寄给太子,深切期待太子气的发疯的场景。
结果几日后,他只收到一封来自太子亲妹的回信,信中写道:“本公主不日便到,本公主倒要看看,哪里来的丑八怪居然敢这么羞辱皇兄。”寥寥数语,却寄托了她的气愤之情。
丘明只觉得冷汗直冒,完了,怎么寄给那个祖宗了,要是真让她来了京都,怕是不仅婚事要凉,他也得被太子扒下几层皮。他现在只能祈祷婉妃娘娘能早点发现公主的图谋,阻止她来京都。
或许是他的言语恳切,感动了上天。
照宁公主便衣轻装刚出宫门不远,便被婉妃的人拦下了。
“公主,婉妃娘娘请您回宫。”侍卫沈青见拦住了她。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公主。”照宁公主矢口否认,她今天可是易容了,怎么可能会被认出来,他肯定在诈她。
“公主,今日耳后红痣倒是遮住了。”沈青见毫不留情的戳穿,“但是,胡子一般得是成年男子才有,您的身量还不够。”
照宁公主十二岁,但身高不过一米五,沈青见抓了她那么多回,一看背影便能认出来。
照宁公主一下就炸了,“沈青见,你说谁矮呢?”
沈青见没有理会气冒烟的魏照宁,直接抬手便招呼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将她带回宫。
“沈青见,我有急事要找阿兄,若是耽误了我的正事,你就死定了。”照宁公主拼命挣扎,但是没挣脱开,只能朝着他放狠话。
“公主,待请示了娘娘再出宫罢。到时候,我便不拦你了。”沈青见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公主,脸上表情依然冷峻,但微微勾起的嘴唇出卖了他。
“沈青见,你个王八蛋,待我出宫,定要扒……”照宁公主话还没说话,便被婆子用丝巾堵住了嘴巴。
她一脸震惊,现在连一个婆子也敢这么对她。
“公主,奴婢也是按娘娘吩咐办事。娘娘说了,公主若是言行无状,便可堵了嘴捆了回宫,免得坏了名声。”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干瞪着眼,恨不能用眼睛便能杀死沈青见。
另一边,温涟出了延和宫后,便径直出了宫。
夕禾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汇报。
“据下属来报,昨晚薛尚书的人去了渡云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今早宫门一开,使者便带人入宫,原先听闻陛下打算过两日再商谈和亲之事,这想必和薛尚书有关。”
“及笄已过,趁着西凉人还在,他当然迫不及待是要让父皇下旨赐婚。只是本公主偏不让他们如意。”温涟冷笑。
“等下到了府邸,先让人将主卧和客房都收拾下。”
“是。”随月和挽书应是。
温涟在公主府用完了午膳,才又做马车去柳巷。
等到了朝云馆,已是下午未时。
此时朝云馆虽然已经开门,但是因时辰尚早,只有寥寥几人关顾。
朝云馆馆主刚要出门,便看到有着公主标志的马车停在了门口,有些震惊,随即和身边人耳语几句,便出门迎接。
温涟身着一袭青衣,头上插着几根玉簪,脸上以丝巾遮脸,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看得出来是个出尘的美人。
馆主还未近身便被夕禾拦住了。馆主只好隔着夕禾询问,表情谄媚。
“这位娘子倒是第一次见,可有相熟的男倌?可需要奴家介绍?”
“我家主子听闻玉书公子美名,今日特此来见识一番。还请馆主带路。”挽书回应他。
温涟抬手将夕禾的手拦下,便跟随馆主入馆。
一进门,馆内的各种胭脂水粉味道扑面而来,让温涟有些不适应。但她也只能屏住气息,强忍不适随馆主深入馆内。
馆内中央是一个大台子,台子两侧还放有一架古筝和一把琵琶,想来是晚上表演用的,台子周围是排列整齐桌子和凳子。有几个男子坐在那里饮酒,身边都坐着一位男倌陪酒。
馆内布局是四周包围型,每层楼各有多个房间,总共三层。多数都是紧闭的,仅有面对台子的房间设有看台。
温涟随着馆主来到了三楼一个房间,房内还算宽大,左侧是卧室,由珍珠串成的珠帘和烟青色的纱幔隔开,卧室内的床榻若隐若现。中间是正厅,可供喝茶休息,右侧是由屏风隔开的看台,配备了座椅和水果,若是有表演,可以在那观看。
正厅放着黄花梨材质的座椅,桌子上用花瓶装着几株兰花,室内的兰花香气瞬间冲淡了刚才胭脂水粉带来的不适,温涟缓步走向椅子坐下。
馆主让人端了茶水过来,“请贵客稍等下,我这就让玉书公子过来伺候。”
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古筝和琵琶的声音,知书立刻便出去查看,不到一会儿就回来禀告。
“听馆内人说,这个时辰是馆内男倌练习歌舞弹奏的时间,虽然没有晚上的表演好看,但也值得一观。”
温涟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向右侧的看台坐下。
此时台上有两名男倌在台子左右弹奏,脸上均带着珠面帘,台子后面几名男子身着舞服,随着弹奏翩翩起舞。
温涟看着看着,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既然要拒绝和亲,只纳一夫怕是不能让皇帝知难而退,不如多请几个回去镇镇场。
温涟向旁边勾勾手,知书侧耳倾听。
知书听完觉得不妥,“公主您还年轻,纳一个小倌回去养为面首便足以拒了和亲,何必纳十个自毁名声呢?这样一来,以后怕是很难寻到好驸马了。”
“如果只纳一个,父皇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消失,但若是十个,父皇便要掂量着我的名声不能毁的彻底。况且……”温涟停顿了下才说,“我只希望能守护好阿煜即可,名声好坏,都不如阿煜的命重要。”
知书悄悄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劝不动公主,便只好依令办事。
另一边,馆主快速来到二楼一个房间,该房间竟比温涟那件还要大两倍,房中点着熏香,香气清淡甚是好闻,但是馆主此时没心情欣赏。他匆忙往卧室走去,只见魏砚舟侧躺在绛云红木床上,身上的白色锦袍垂落下来,竟是露出了半边肩膀,胸前衣襟半开,隐隐约约能看见红点,真是一出活色笙香的场景。
馆主见此情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该说不说魏砚舟的样貌和身材当真是出类拔萃。若是他真能留下来当头牌,不出一月朝云馆便能成为京都最大的花楼。但这念头一出馆主自己都吓到了,他赶紧甩甩头将这可怕的念头赶走,别说留下,真待上三日他朝云馆怕是要就此销声匿迹。
“何事?”男子听见声响,抬眼看到他,于是问道。
“公主亲自过来了。而且,她还让你去见她。”馆主有些许兴奋。
馆主刚说完,男子便睁开了眼起身,他看向馆主,眸中带着惊讶,他没想到她会亲自来。
但是馆主开心没一会便蔫了,早知道昨日就不该冲动将最赚钱的酒楼作为赌注,这下好了啥也没捞到。
其实魏砚舟自己也在赌,不过好在真把公主引来了,倒也是意外之喜,这样便让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进入公主府了。
“记得把酒楼的契书好好找出来,我过后再来取。”玉书公子说完便往外走去,馆主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背影暗自腹诽,随后便跟上去。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三楼,馆主进门便发现少了个人,但也没多想。
“贵客,玉书公子到了。”馆主笑着将魏砚舟拉到温涟面前。
他长身玉立,身着红色暗纹锦袍,广袖垂落之处隐见劲瘦腰身。脸上戴着白狐面具,头发半扎,几缕头发随着走动飘动,划过眼角的红痣时,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如果他不是身高八尺的话,可能会更加惹人怜爱。可能这也是他还没被赎身的原因吧,毕竟长这么高的小倌,带回去得掂量下打架的时候打不打得过。
温涟轻摇着扇子,笑意吟吟,看向他的表情有些暧昧,似乎对面前的男子非常感兴趣,当然,这是她半装出来的。
魏砚舟因为面具的原因,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但温涟莫名觉得,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很是奇怪,但温涟也没放在心上。
温涟见他站着不动,便用食指屈伸,朝他勾了勾,“过来,走近点,有些看不清。”
魏砚舟明显一愣,还没上前便被身后的馆主悄悄用点内力推了出去,他控制不住地向温涟扑去,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夕禾只来得及将剑鞘护在温涟身前,魏砚舟最后是手掌撑在桌角才稳住了身形。
馆主内心乐开了花,仿佛对自己的的行为非常满意。
此时双方的姿势有点尴尬,魏砚舟的上半身靠近温涟,而温涟不自觉往后仰,但脸和脸的距离不过一掌的距离,中间还隔着夕禾的剑鞘。
温涟的表情全落在魏砚舟的眼里,他注意到温涟眸中闪过一丝情绪,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那是他经常在别人眼中看到的,一种名为惊艳的情绪。
魏砚舟心下一暖,很是开心。面具下的他也是同样被温涟惊艳到,他早就知道公主美貌,但百闻不如一见,现在看的如此清晰,他只想感叹她真是当之无愧的绝色。
温涟忽然近距离看到对方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但是在看到他面具下的双眸时,真诚地欣赏了一下。他的眼眸很有辨识度,并不似寻常黑眸,而是琥珀色的,像阳光下的玻璃般光彩夺目。
但是很快温涟便调整好状态,伸手将夕禾的剑鞘推开,将手中扇子收紧,抵着身体将他推开一点距离。魏砚舟连忙起身,却被一手拉住,只见温涟一个转身便站到他跟前,用手将他推到她刚坐的地方,一手用扇子继续抵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弹。
随后她摇开扇子,轻挑起他的下巴,说出的话像极了经常出入花楼的嫖客,“公子的美貌我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比传言中有过之无不及,公子可愿我为你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