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山风比夜里更冷了些。
江子叶是被一阵鸟叫吵醒的。
她睁眼，看见苏逸正坐在洞口，抱着胳膊打盹。
火堆早就灭了，只剩下一堆黑灰。
她动了动，苏逸立刻睁开眼，回头看她。
“醒了？”
江子叶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喉咙有些干。
苏逸递了个水囊过来。
她接过去喝了口，抬头问：“几点了？”
“天刚亮。趁这会儿山贼还没回头，先下山。”
她点头，披好外袍站起来，两人一起离开了山洞。
林子清晨雾气很重，路还潮着，脚踩上去全是湿泥。
他们往昨晚逃出来的方向慢慢摸回去。
走了没多久，前方草丛动了动。
江子叶刚想拔刀，结果窜出来一人影，惊叫：“少夫人！”
是小夏。
她脸上全是草屑和泥点子，眼眶都红了，扑过来时还差点摔了。
江子叶一把扶住她：“你没事吧？”
小夏喘着气，语速飞快：“我和子仲走散了，后来看见有山贼往北边去了，我不敢乱动，就躲了一晚上！”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以为你们……”
“我们没事。”苏逸打断她，声音平稳，“你遇到子仲了吗？”
“没。”小夏摇头，“但我听见有人在喊你们，我刚才就是冲着声音过来的。”
几人正说着，后面又传来动静。
一回头，子仲满头是汗，从林子另一头跑出来，手里还握着把折断的□□。
“总算找到你们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几人都没事，才松了口气。
“少爷，昨晚那伙山贼，明显是盯上咱们的。”
“嗯，我知道。”
“属下查过，他们不是附近的小股山贼，是外地来的——冲着我们来的。”
苏逸点头，目光冷下来。
“看来有人已经知道我们动身了。”
子仲沉声道：“要不要换路线？”
“先不急。”苏逸淡淡地说，“先下山，找地方歇脚，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说。”
江子叶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听着像在备战？”
苏逸瞥她一眼，没笑。
“从我们进山开始，这事就不算‘游玩’了。”
她“啧”了一声，扯了扯外袍，低头一看——上头全是树叶和灰尘。
“我看我们这打扮，一进城就得被当逃犯抓起来。”
小夏噗嗤笑出声：“我昨晚还在泥坑里躺了一个时辰呢，少夫人现在已经算干净的。”
江子叶叹了口气，扭头看苏逸。
“下次再有人追杀你，你别拉上我。”
苏逸轻笑了一声，
“拉上你，我才跑得掉。”
山路难走，但好在没人再追上来。
一行人绕着林子往南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出了山。
前头是个小镇，镇子不大，只有几条巷子，路边一排排低矮的瓦房，屋檐下挂着风干的野菜和破旧的布幔，远处还有鸡叫声。
子仲找了间客栈，是镇上唯一一处能歇脚的地方。
客栈破得厉害，墙皮都剥落了，掌柜见了他们，全是警惕。
苏逸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掌柜一见，脸色立刻变了，弯着腰把人请进门。
“里面请，几位里面请。”
江子叶看了眼那块令牌，没认出是什么。
她一身衣服全是皱的，头发也乱得厉害，一进房间就倒在椅子上，脱下外袍扔到一边。
“终于不是树根当枕头了。”
小夏已经打水过来。
她低头帮江子叶解发，忍不住碎碎念：“昨天真是吓死我了，山贼都杀红眼了，我看见其中一个还舔刀……少夫人您睡得还好吗？”
江子叶想起那一夜，眼皮跳了下。
“还行。”
她顿了顿，又说：“你少爷不是看起来不靠谱，但也不是没本事。”
小夏眨眨眼，小声道：“我看他比谁都警觉，一晚上都没合眼。”
江子叶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
镇子安静得出奇，几乎听不见杂音。
她走出去，站在长廊里晒太阳。
风吹过，吹动屋檐上的布幔，她看见苏逸正和子仲低声说话，两人离得不远，但声音听不清。
她看到子仲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
苏逸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一声：“锦衣卫果然比我快一步。”
“他们已经到了？”
“到了。”
江子叶听到这句，心里咯噔一下。
她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苏逸回头。
他冲她点了点头，笑得风轻云淡：“衣服晒好了？”
她回过神，也笑：“差不多。”
苏逸走上来，问她：“饿了吗？午饭让客栈烧了点干粮。”
江子叶望着他，忽然说：“你是不是……其实跟锦衣卫有关系？”
苏逸眉梢微挑，没说话。
江子叶直视他：“从你带的令牌，到昨晚出手的招式，还有今天那封信——你不像只是来‘谈外交’的。”
他沉默片刻，轻声说：“我不否认。”
“那你到底是谁？”
他看着她，眼神不再轻松。
过了好一会儿，苏逸才低声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但一旦知道，就不能当作没听见。”
“说吧。”
他望着她，眼里一瞬间闪过什么东西。
“我是朝廷外派的密使，这趟出使邻国，是明线。暗线……是查前朝遗党。”
江子叶呼吸顿了顿。
他接着说：“锦衣卫奉命协助，只不过不会明面跟着我。我们这支小队是分头行动，若有意外，他们会暗中接应。”
她沉默了。
苏逸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我告诉你，是因为你迟早会知道。”
江子叶一动不动地站着。
好一会儿，她才说：“你告诉我是想让我闭嘴？”
苏逸看着她：“不是。是想让你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将她肩头的发丝顺了一下，低声道：
“这趟路，不会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