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季西川认命般地抓起笔,开始在数学卷子上龙飞凤舞,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偶尔停顿时会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出乎意料的是,一个晚自习下来,卷子竟然被他填得七七八八了。
“哇咔咔咔——”季西川突然发出反派般的笑声,举着卷子认真地端详着,“区区数学而已,根本难不倒小爷我!”
正当季西川沉浸在孤芳自赏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抽走了他的战利品。
季西川猛地抬头,果然是顾言。
“你干嘛?!”
顾言已经自顾自地拿出红笔,在卷子上勾画起来。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笔尖在纸上留下工整的批注。季西川一会儿偷瞄自己的卷子,一会儿打量顾言专注的侧脸,完全摸不透这个外星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函数部分正确率只有30%。”顾言突然开口,“立体几何倒是做得不错,函数这部分我晚上可以专门给你编一套针对性训练。”
季西川盯着顾言看了半晌,实在想不通这人为什么对自己的成绩这么上心,于是他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你就这么喜欢......”
顾言的手指微微一顿,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什么……?”
“数学啊!!”季西川夸张地往后一仰,脸上写满了嫌弃,“真变态啊卧槽......”
面对季西川的吐槽,顾言用沉默代替回答,他安静地坐着,然后抿了抿嘴,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季西川莫名有些心虚。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张妖?我妈?”季西川的贱劲儿上来了,用笔帽戳了戳顾言的手背,“还是你的母星给你的任务?”
“母星?”
季西川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干笑两声:“阿哈哈哈——”
顾言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谢谢。”季西川条件反射地接话。
“不客气。”顾言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段无厘头的对话让季西川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果然和外星人相处多了自己也不正常了吗?!
季西川一把抢回卷子:“不过,我的成绩就不劳您操心了。”
下课铃适时响起,季西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书包。当顾言刚站起身时,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出了教室,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顾言站在原地,望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歪了一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教学楼下,季西川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灯火通明的教室窗口。顾言的身影依然站在那里,模糊却挺拔。夜风吹乱了季西川的头发,也带走了他脸上莫名的热度。
“真是活见鬼了……”他嘟囔着踢飞一颗小石子,却不知为何放慢了脚步。
季西川终于回到自己家,推开家门的时候,宋利萍正挽着季明启的胳膊看电视剧。
看来今天宋利萍不是夜班,季西川暗暗想着,那还要给路泽说一声明天记得给自己带早餐。
“回来了。”宋利萍头也不抬,眼睛还盯着屏幕。
季西川慢吞吞地换着拖鞋,鞋带解了又系,然后开口问道:“妈,我们班那个顾言,你认识吗?”
宋利萍想起昨天校服上“GY”心里莫名动了一下,然后故作轻松道:“竞赛大神谁不认识啊,你们班主任每次开会都快把他夸出花了。”
季西川眯起眼睛,像侦探般审视着母亲的表情变化,试图找出蛛丝马迹:“真的只是这样?”
“好端端问这个干嘛?”宋利萍转过头,眼底闪过一丝警觉。
“没什么。”季西川肩膀一垮,声音顿时没了精气神,“最近和他调成同桌了,压力山大啊——”
“有压力就对了!”季明启突然放下遥控器,“你现在正是拼搏的时候!想当年我读高中那会儿……”
季西川见状,一个箭步冲向自己的房间:“我突然想起作业还没写完!”
身后传来宋利萍“啪”地拍了一下季明启地胳膊,抱怨道:“别老给孩子压力……”
卧室里,季西川呈大字型倒在床上。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贴纸已经有些褪色,那是小学时宋利萍陪他贴的。他盯着那些模糊的光点,开始回溯对顾言寥寥无几的记忆碎片。
开学典礼那天,顾言作为新生代表站在主席台上致辞。九月的阳光毒辣,季西川站在队伍末尾,只顾着用校服袖子擦汗,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当终于宣布解散时,他迫不及待地转身——
“砰”
着急去食堂的季西川结结实实撞进一个带着淡淡药味的怀抱。抬头对上顾言的眼睛时,季西川莫名觉得这双凤眼有些熟悉。顾言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远处路泽的喊声打断:“川哥!快点!我想吃包子!”
“抱歉啊!”季西川匆匆丢下一句,像阵风一样跑开了。
——如果说他和顾言在公园象棋风波之前有什么交集的话,只有这一次了。
一个多月下来,他们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直到季西川开始瞄上唐知意,才发现她手机相册里存满了顾言的照片——图书馆看书的侧脸,篮球场边的背影,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偷拍,是顾言在实验室低头调试显微镜的样子。
“情敌?”当时的季西川对着路泽嗤笑,“就那个性冷淡的书呆子?也不知道女生们喜欢他哪一点。”
倒也是没怎么把顾言放在心上,毕竟顾言确实一直保持着断情绝爱的模样,对谁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实在没觉得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季西川在床上翻来覆去,把枕头蒙在脸上发出闷吼,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个大神。
——果然还是外星人吧!!
这个绝望的结论伴随着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季西川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窗外,一轮异常明亮的圆月正悬在夜空中,冷冷地注视着这个烦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