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大吃一惊,市状元爆冷,是从未考过第一的秦明月,学校预计的市状元郑渠连第二都不是,只是第三,第二是别的的学校的一个学生。虽然这个成绩也还不错,但是郑渠的班主任快要气死了——她和人家打赌,赌郑渠甩第二多少分,结果郑渠连第二都不是。
当然,秦明月拿状元徐丽也是很开心的——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学生拿状元有奖金啦。
郑渠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被徐丽揪着不放,徐丽反复问郑渠是不是考前失眠了,是不是生病了——不然,“你怎么连第二都不是呢?”徐丽百思不得其解。
郑渠却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他是聪明,是学习很好,但是这不代表他一直得是第一,不过,没拿第二排名和秦明月没挨在一起郑渠也挺郁闷的。
打心底的,秦明月拿第一比郑渠自己拿第一还开心,得讹秦明月一笔。
秦明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考了个状元——本来她记忆恢复了部分后,很多知识都融会贯通不少,她自己也知道估计成绩得提升,考前最后一次考试成绩也确实还在上升——但是谁知道中考就发挥这么好。
秦明月爸爸感觉自己的脸要笑成一朵花,看见学校挂的横幅“祝贺本校学生秦明月荣获市状元”感觉自豪感冲破天灵盖。秦母虽然也很高兴但是一看丈夫的神态,顿时把笑意收敛了一些——可别笑得跟丈夫一样丑啊。
同班同学看见秦明月后围上来恭喜她——这次班上整体考得不错,秦明月应付一大波人的问候有些乏力,借口去找母亲溜了。
市状元是有一笔奖金的,秦母直接把这笔奖金全权交给秦明月自己花销,自己还跟秦父补贴了一点凑了个整。郑渠看着大家都围着秦明月转,自己一个人拿了录取通知书悄悄离开,谁知道转瞬就收到秦明月的消息,“毕业快乐”。
郑渠秒回,“毕业快乐,”
“礼物我让班主任帮我转交给你了,拿到的时候别太惊讶哦。”
秦明月去找徐丽的时候果然被悄悄塞了一个白色的小包裹,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秦母和秦父就没注意,秦明月把礼物悄悄塞进挎包里,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想向父母解释这份礼物的存在。
最后父母聚在一起商量谢师宴的事情,学生们开始按照自己的交友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姜乐把自己的毕业礼物递给刘洋的时候,刘洋受宠若惊——他给姜乐准备毕业礼物的时候压根没想到收到回礼。不过这份礼物比起姜乐给秦明月准备的简陋多了。
不过让秦明月出乎意料的是,周克拎着一大口袋礼物过来递给秦明月,“大家不好意思单独过来给你礼物,就派我当代表咯,里面也有我的礼物。毕业快乐,班长。”一大口袋礼物里面有男生也有女生的,秦明月也没想到这么多人送自己礼物——她只给几个人准备礼物了。。
周克看秦明月手里只有一份她包装的礼物了,以为是给郑渠的——姜乐还有刘洋等几个人手里已经有秦明月送的礼物了——就识趣地没伸手要自己的礼物。他正要转身离开,秦明月叫住他,“周克,你等等,你的礼物不要了?”秦明月笑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礼物。
“我的?”周克有些手足无措,强忍喜意把收下礼物,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问,“我还以为没我的份呢。郑渠有吗?”
“他的我之后单独给。”秦明月看着周克拿过来的一堆礼物,低头拿手机给全班点了奶茶——她也不知道谁给自己送了礼物,干脆请全班喝奶茶。
单独给。周克感觉收到礼物又没那么开心了,和姜乐她们一起帮秦明月去校门口拿奶茶——外卖进不了学校。
郑渠的那份包装普通的礼物在一堆礼物显得没那么显眼了。秦父秦母也没想到自己女儿这么有人缘,嘴上不说,心里也很是骄傲。秦明月回到家就开始拆礼物,她关上房门拿出郑渠的礼物,郑渠送的是一支钢笔还有一个U盘。
钢笔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笔帽上有秦明月的名字首字母——虽然考试要求只能用中性笔,但是秦明月平时写东西的时候喜欢用钢笔,特别是写读书笔记的时候。贺卡上写着:祝贺秦明月同学取得优异成绩(划掉)状元!
钢笔和贺卡只能礼物送的说中规中矩,秦明月把目光投向U盘,U盘插进去电脑后,里面有上千张照片,是秦明月初一和初三的大部分照片,秦明月不觉得可怕,她看着为数不多的她和郑渠的合照,抿嘴笑了一下,打电话给郑渠,不出所料,郑渠在电话那头很兴奋,“秦明月!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它!”
“猜的。”秦明月靠上椅背,手里转着笔,心情很好。
郑渠看着眼前的礼物,没有署名,但是郑渠直觉是秦明月送的——这份礼物是邮寄过来的,寄的挂号信,郑渠拿着本人的身份证才拿到。
嘴上嘟囔着什么都可以,但是当郑渠还是很期待,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后,入眼是一张车票,目的地是郑渠没听过的地名,郑渠眼眶一瞬间红了,秦明月送他是一场短暂的旅行。
以及真真切切的一封信,郑渠坐在床上,是秦明月独有的钢笔笔迹。秦明月在信里很认真地在信里邀请郑渠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郑渠,那天一起约好的车票我不知道你等了多久,但是这次我补你一次,对不起,我还是没想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导致我没来赴约,但是我找到了我的购票记录,目的地也是这个地方,那时候的我一定是想要把这个地方推荐给你。”
“你愿意再和我去一次吗?”
郑渠憋着眼泪把信封都攥皱了,良久,他发出第一声啜泣。
大巴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郑渠一眼就看见了秦明月。他一步步走向她的身边。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猜。”秦明月说。
“我不猜,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你带我走就好。”郑渠在心里说。
车子行驶了只有五个小时,但是郑渠却感觉只有一会儿。
下了车,郑渠背着包在后面有些恹恹的,秦明月看向他,问,“怎么了?不高兴?”
“不是,啊——,不知道怎么给你说,”郑渠别过脸有些郁郁道,“虽然和你一起坐上了离开那里的车,但是我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傻瓜,那是因为你还是要回去的,秦明月上前去牵住他的手,这里都是泥泞小路,秦明月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郑渠低着头,手心都紧张出汗了,有些担心秦明月嫌弃自己。或者秦明月停下来用纸巾擦拭手心(感觉秦明月很可能做得出来),他很少感到“尴尬”这种情绪,但是这个时候郑渠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一种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感觉——尴尬。
在泥泞的路的尽头是一座修在池塘旁边的三层的水泥三层小房子。
“这里是我老家的房子,已经没什么人久住了,只有我偶尔会跟着我爸妈来玩儿,”秦明月站在红木门前回头说,“欢迎来到这里。”
“郑渠,那天的事情我想起来了。”
那天郑渠等了多久?
那天郑渠等到了他的父亲深夜回家发现郑渠不在,家里郑渠母亲的照片不见了的时候,郑渠父亲疯了一般找郑渠。
不是因为郑渠这个人,是因为郑渠拿走了郑渠母亲的所有照片。
郑渠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是因为“爱情”,因为这份“爱情”,郑渠母亲和父母决裂了,但是婚后的母亲发现郑渠父亲的“柴米油盐”味道太重了——那时候郑渠父亲为了一场合作把郑渠母亲收藏的一幅画送人,那幅画是郑渠父母的定情信物之一。
显而易见的,郑渠父母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那个时候郑渠六岁了,知道母亲要走,母亲拖着行李箱离开时,郑渠在身后追着他,母亲抱着他哭着说,“孩子,妈妈没办法,我实在忍受不了你父亲了”。
因为这句话,郑渠开始恨他爸,而母亲离开后,父亲看着完全不像母亲而是面容狰狞仿佛小一号自己的郑渠,咆哮着伤害郑渠,郑渠从那一天开始就无法以健康的身体和他爸共处一室,这让因为母亲离开产生的憎恨更加加深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妈不会不要我的。”郑渠这样想。
那天秦明月约好带他离开这里,车票已经买好了,郑渠坐在火车站的一个地方从早上等到晚上,中间去秦明月带他去过的早餐店吃了点东西,大夏天的,郑渠喝了两碗热粥。此时早已过了发车的时间,但是郑渠一直抱着自己的行李等啊等。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自己的手机,他借别人的手机给秦明月打电话,一直显示无人接听。郑渠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说不出来的难过,你怎么失约了呢?
车票被他折成了纸飞机扔进了河里,纸飞机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飘到碧绿的江面上,郑渠看向江面,突然产生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就当我死了这样好吗?
突然从桥下出现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头,他划着竹筏,一根竹竿划破江面,泛起涟漪。他打捞起江面郑渠扔下去的纸飞机,那个纸飞机在竹筏上小小一只,郑渠突然不想就这样一跃而下。天气这样好,很适合等人。
秦明月跛着脚向前跑——路上跑得太急和一辆自行车撞了,小腿上火辣辣的疼,但是秦明月心虚,今天是她背着爸妈出来的,但是其实带郑渠的地方不过是自己五个小时车程的老家而已。因为还没有身份证,秦明月买的票还是用父亲的手机悄悄买的。
这是秦明月活这么大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样疯狂,但是只要郑渠那样无所谓的眼神,好像可以随时可以去死,秦明月就难受。
她完完整整围观过一次郑渠挨打,郑渠从来不还手,只是嘴里会不断说出施暴者的秘密——谁也不知道郑渠哪里知道的,他不停戳人家痛楚,秦明月感觉这种做法就像是阿Q式胜利法,你打了我但是我让你精神上痛苦?愚蠢得发笑。
秦明月躲在暗处,责备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走小路碰到这破事儿——她以前看见郑渠还会告诉大人还会力所能及帮,但是今天,校外加上此时又是小路,秦明月不惹麻烦上身就好了。那群人最后终于走了。秦明月才背着书包路过,她只是看了一眼浑身是伤躺在地上的郑渠,就和郑渠的目光对上了,郑渠似乎有些惊讶,但是嘴唇微张最后还是闭上了,不知道有意无意对着秦明月微笑。
那一瞬间,迟来的愧疚席卷全身——秦明月其实估算过,对面只有三个人,她其实是能够帮郑渠的,她学过泰拳,她其实也许打得过对面,再不济报警也是可以的。
可是她蹲在暗处什么也没做。
“我刚刚就在不远处,什么也没做,你知道吗?”秦明月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冷眼旁观。
“我知道啊。”郑渠不看她,望向这两栋高楼缝隙间的天空,电线杆子上还有不知名的蓝色的鸟儿,叫得真好听。
郑渠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情绪夹杂在里面,秦明月没走忍不住又问,“你在看什么?”
“你头上电线上的那只蓝色的鸟,”郑渠感受着身上的火辣辣的痛,嘴唇一说话就扯着伤口发疼,但是他知道秦明月在学校里帮过他几次,所以有问必答,“我第一次在城里见到蓝色的鸟,你见过。”
秦明月抬头,果然有一只蓝色的鸟,“我也是第一次见。”她突然蹲下来,把书包递给郑渠。
“你背书包,我背你,我送你去医院。”秦明月不容置喙道,郑渠的腿已经不能走路了,因为左小腿正以诡异的弧度扭着。
“要女生背,我还要不要面子了。”郑渠不干。
“你在我面前被打就有面子了,上来,别废话,”秦明月说,“我比你高个头呢,小不点儿。而且,你的腿,你想让它废掉吗?”
郑渠诚实道,“不太想。”
那天秦明月认真考虑过是否放弃郑渠,放弃一直以来的帮助,她可能是比别人爱管闲事一点,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点,但是她不救不值得救的人。
可是抬头看向那只蓝色的小鸟的时候,秦明月突然明白,自己可能放不下郑渠了,她想救他。
因为在郑渠眼里,这个世界很美,很好看,他不是愤世嫉俗的自甘堕落,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很美,却和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