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爷爷，陆爷爷回来了！”一个小男孩喊道。
五个孩子一下围了上来，将陆王抱住，嘴里一直不停喊着爷爷，其中一位五六岁的小姑娘扯着陆王的衣角哭了出来。
“诶哟我们妞妞怎么哭啦？”陆王蹲下去，满是裂痕粗茧的手擦去小姑娘脸上的泪水，脸都快擦红了。
小姑娘边哽咽着边说：“爷爷不见了好久，哥哥姐姐也不见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陆王哪里受得了一个小姑娘的这些话，连忙哄着把人抱起来。
林季安不知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竟还有这么多孩子，几张铺在地上打了不少补丁的被褥，还有角落里一些柴木搭起来的明火。要说与这些不同的，就是最里面墙边几个慢慢的布袋了，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
“这些孩子都是哪里来的？”林季安问道。
陆王把孩子们都引去了火堆旁，放下了那个啼哭的小姑娘：“我们村里的。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我们几个人走的时候放心不下，就把他们一起带出来了。”
“在牢狱里我问你们窃走的食物在哪，是都给这些孩子们了吧。”
陆王点了点头，看了眼墙边立着的袋子：“我也没想到那帮家伙拿了这么多。”
“那几个孩子这么点大，你们就放心把他们丢在这里？没有人了吗？”昏暗的屋子里，陆琰自进门起就一直看着那些孩子，焰火在他的双眸中跳动，从中脱离而出的星火慢慢消失在空中。
“嘿你还别说。”提起这个陆王挺了挺胸膛，好像还蛮自豪的样子，“咱们老大可懂事儿，四个娃子都听他的……诶不对，老幺有时候就不听。”
陆琰笑了一声：“我在城外有个朋友，跟你一样懂得些种菜之类的事，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干？先说好，林大人有我一个打手就够。”
干活？这好啊！陆王舔了舔唇，狐疑问道：“跟他干有奉钱的吧？”
“自然有。”
“好哇！”陆王眼里都冒星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干？额……兄弟你怎么称呼？”
“陆琰。”
“哦哦，陆兄弟……算了还是琰兄弟吧，怪黏糊。”
林季安见他俩聊起来，转头去跟孩子们聊了几句，只是他们的懂事让林季安有些惊讶。
时间差不多，陆琰和陆王的事说好了，林季安也准备返程。起身时，几个孩子还有些舍不得。
“大哥哥你还会来吗？”
“真的有像我这么大还会害羞的人？”
“大哥哥，你说我们的哥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熙熙攘攘的稚嫩声一下涌上来，林季安有些招架不住。陆琰强忍着笑意上前揽住他：“大哥哥有事要回去了，有空就会来的。还有，像你这么小的小孩，怎么就不会有害羞的啦？”
林季安那胳膊轻轻撞了一下陆琰：“你们的哥哥姐姐有事去了，我猜他们会回来陪你们过年的。”
出了这间屋子，两人上了马车，虽然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但还是都直接做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刚才你怎么突然和陆王说了这么多，还以为你对他心有芥蒂。”至于是什么芥蒂林季安笑着不说。
这回陆琰没有再说笑，注视着林季安道：“刚才进门看到那些小孩围在火堆旁边的时候，想起了我父亲去边境后我跟陈澜过年在府里的样子。虽然环境好很多，也就是我们两个人围在火炉边，就算是在过年，实际也挺清冷的，有时候不去宫里的话还会互相问等会吃什么。”
这说些话的时候像是讲到了美好的回忆一般，陆琰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其他人短时间内我想应该出不来吧，让陆王做些事情，新年的时候几个孩子都能吃点好的，也能热热闹闹。”
林季安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突然道：“今年新年来林府吧，你和陈澜一起。”
“什么？”
“林府的每一次新年都很热闹，哪怕是爹娘走后，李叔也会想尽办法让府里喜庆，从来不会冷清。”
陆琰微微一顿，眼神随即飘向别处，藏不住的柔情跃然在嘴边，不一会又把目光转了回来。“嗯……那就看看林大人的诚意怎么样了。”
林季安好像不满意陆琰的回答，于是侧过身注视着他：“我是认真的。”
陆琰看着他轻轻拧起的眉间，低笑了声把脸凑了上去，两人鼻尖相靠，因为马车行走的晃动所以他们相贴的地方时不时小幅度来回摩擦着。
“我当然会来的，你不说我都会黏着你。”
回到县衙后，林季安把陆王等人的情况与何罄宗说了一下，鉴于他们的情况和主动交代一切，依据律法，可以让他们在新年的前两天离开。至于被偷走食物的几户人家，县衙拨款补偿。
“等到来年开春，能不能让陆王你和那位朋友来繁城指导一下？”林季安整理着桌上的书卷问陆琰，后者正跷着腿靠在椅子上小憩。
陆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只要林大人发话，指导什么都行。”
“你少来。”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两人就可以回去了，林季安偏头指了指门外，陆琰收到指示，能回家了。
“之前他们说的话有道理，繁城土地不错，但是能掌握不错的种植方法的门户太少了，单纯靠南下地区送来粮食不太行。所以我想明年多推广一下陆王说的办法，加上你那位朋友，肯定可以。”
陆琰边走过去边晃起腰间的环佩：“那他们求之不得。对了，那位城外的人算不上是朋友，我们只是认识。”
“这都不算朋友的话还有谁是你的朋友？”林季安挑起眉。
陆琰刚想脱口而出“你”，但转瞬又闭上了嘴，之前是，现在可不是了，这样想来陆琰心中又是一喜。
“那就没有吧，有你就够了。”
之后忙碌了几天，迎来了新年之前最后一次的休沐。虽然是可以好好休整一天，但毕竟是年底了，该忙的事情一件也落不下。
难得的好天气，暖阳撒进院子，陆琰搬了张躺椅在林季安书房前的小院晒着太阳，成天不见踪影的福气此刻就躺在他的脚边。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林季安在里面统筹着县衙这一年来的花销。经历上一次的事情后，他总觉得还是自己来做比较放心。
陆琰摇晃着脚，鞋尖时不时蹭到福气，这样久了，猫也不耐烦叫了一声。
他起身抓住福气的前肢把它一整个提起来放到了腿上：“怎么了？晒个太阳还不满意了。你看看最近都吃了些什么，越来越胖了嗯？”
自早上用过早饭后林季安就钻进了书房，陆琰原本是跟进去的，可惜被嫌话多赶了出来。眼看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这样一直待在里面怎么行。陆琰把猫抱起，扭头就走了进去。
“林大人，我们该去晒晒太阳咯！”他把猫提到自己脸前，然后举起一只猫爪边摇边说道。
林季安看了眼那位扮猫说话的年轻大个，有些忍俊不禁：“就快了，还差一点。”
陆琰走到林季安身旁看了眼账本：“林大人厉害啊，这是省下不少银两，咱们繁城的县衙也是要有自己的小金库了。”
“这才哪到哪，多了些主动权罢了。倒是你，出来这么久不回府一趟看看吗？”
陆琰把猫放回地上，捻掉身上几根猫毛：“看什么，陈澜吗？那么大个人了还要我看，要是有事他会来找我的。”
确认自己身上干净了，陆琰下蹲把下巴搁在林季安腿上，手不安分地在他腿上滑动：“林大人不如看看我。”
腿上传来的痒意激起林季安一身鸡皮疙瘩，他挥开陆琰的手：“你也多大个人了。”
“哎呀不一样……”陆琰话还没说完，书房门外就传来李竹依的声音。
“安哥有你的信！”等声音彻底传到耳朵里，李竹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两人都是顿时一僵，陆琰更是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起身。
林季安垂下手不动声色摁住陆琰的肩，把他往桌下推了推，嘴上微笑着应付道：“竹依，怎么了？”
后者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刚刚有个跑腿的人把这个送到府上来了，说是给你的。”
说着李竹依就要上前来把信放在林季安的书桌上，但没想到被林季安叫住了：“那个竹依啊……你帮我看看那的书架上有没有一本写着杂事拨出的册子。”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琰正往桌下林季安放腿的地方钻。
李竹依应声去书架那翻了翻，但找了一会没发现，正要问林季安是不是就在这里时，书桌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咚”的响声。
她把头偏出去看了一眼，只见林季安笑了笑，说自己的脚踢到了桌子。
“安哥，这个信先给你看看吧，我再找找。”
李竹依走到林季安对面的桌前，放下了手里的那封信，准备再去书架那边时，她的余光撇到了桌角。
“诶，这个不是在这里吗？”李竹依拿起册子递给林季安，根本就不在书架上嘛。
“噢噢。”林季安难为情笑了一声，“看太久，忘记了。”
看着他像是勉强笑的样子，李竹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李竹依朝外看一眼，确认陆琰不在之后，神秘兮兮对林季安说道：“安哥，我觉得我得跟你说件事。”
“好，你说。”
李竹依正了正声色：“就是你和陆侯爷没有一起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发现侯爷他有点奇怪。”
桌上和桌下的人皆停滞了片刻呼吸，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什么时辰我不太记得了，反正大家伙都睡了。我去茅房的时候，发现侯爷在洗池里洗衣服，虽然黑是黑了点，但那件衣服怎么看都像是安哥你的欸。你说他是不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把哪件衣服弄脏了？主要是又是盆又是毛巾的，阵仗还有点大。”
想起那天唯一弄脏的衣服，林季安有些说不出话。他假意低头扶额思考，实际上正在跟桌下的陆琰对视。
“这样吗，那我等会问问他。”
“那可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哦，不然按他那嘴，又要找时候当面蛐蛐我。”
等李竹依出去，林季安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笔，双手负于胸前看着下面的人：“不是告诉我已经扔掉了吗？”
陆琰哪里知道自己大半夜洗个衣服还能被人瞧见，他缩着身子坐在地上，见人脸色似乎不太妙，干脆把脸埋进了林季安膝间。
“扔掉怪可惜的，拿着你的衣服睡起来比较安心。”
“陆琰。”这一声叫唤让陆琰感觉浑身凉得吓人。
他赶忙抬头，拉过林季安的手，将拇指和小指弯下，然后竖在自己脸边：“就在我被子里，保证不会有人看到。”
林季安拗不过他，放弃性地把凳子往后挪了一些：“反正我也不穿，随便你。快出来吧，还想在里边呆多久？”
在陆琰带着不舍缓缓出来的过程里，林季安拆开了那封信，他快速地扫了两眼就把它递给了陆琰。
“被你得逞了，走吧，出门。”
这是什么好事儿？陆琰看完信，原来是赵奕明约林季安见面。不过既然太子出宫了，为什么不直接来林府呢，这不符合他以往的作风。
“他找你？他找你能有什么事？那我……”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这显然不可能。
两人按照信中所说的地址来到一家酒楼，这里虽不是兴庆坊，但这家酒楼却是整个繁城最华丽的酒楼。
按照酒楼里小厮的指引，他们来到三楼的一间厢房。
房门推开，林季安本以为只有赵奕明一人，但没想到还有一名男子和姑娘在内。
“林大人久仰，在下赵骅，我们在宫里见过的，这位是家妹，赵思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