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实习的某一天,我们吃过午饭,我已经可以下班,而G小姐还得回科室干活。我忽然很想要去医院外面散步,于是硬拽着G小姐陪我走到门口。
树荫外面是刺眼的太阳,G小姐不愿意走到太阳下边去。于是我耍着无赖要G小姐走到最后一片树荫那。
快要分开的时候,我又对G小姐撒起娇来,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走。
她无语又无奈地笑了,“要走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我不想和她分开的,我想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可那天我就是很想走到医院外面,走到城市里去,没有目的地漫步。
就好像填报志愿的那一晚,我就是想要到外省去,发了疯地想要去我钟意的医院。遥远的家乡,见不了面的家人朋友,还有必然要留下的G小姐,在那个夜晚,在我满心只有远方的夜晚,我腾不出任何情绪来为此悲伤。我满脑子只有“前进”,为了热爱的学科,我想我必须前进,不管不顾地前进,任何事情,任何人都阻挡不了我。
可我没有想到,后来自己会那么难过,那么舍不得。
有一天晚上,另一位舍友X小姐忽然说,五一回去之后就不再回来了。
我们四月底结束实习,五一之后再毕业考完,虽然名义上还没有毕业,但这五年的医学生涯,就算是结束了,和舍友也就散伙了。
我一直都知道的。大学的毕业从来不像初高中那样,有个标准的毕业流程,散伙流程。不会有那种一整个班互写留言册,互相签班服的情景,不会有老师和同学一起的毕业晚会,大概也不会出现几个好朋友抱头痛哭的离别伤感。
不知不觉,到了该散的时候,就散了。
就好像我们明明离毕业还有两个月,明明只是一次五一假期的常规回家,可事实确是,我们要各奔东西了。
我以为我不会那么在意的,明明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啊,大家都要前进不是吗?
可那天晚上,我凌晨三点半醒来,X小姐的话像虫子一样钻进我的耳朵,变成无数根细针,刺痛血肉和骨髓。
说不出来是怎样的感受,明明将是一段很快乐,没有任何事的轻松时光,可就是没法高兴,难过里夹杂着一阵恐慌。
是因为这代表着我们真的要毕业了,即将各奔东西了吗?还是因为我马上要离开大家了,而她们都还在一起呢?我也说不出来,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知不觉,我们其实就要分开了,但是大家好像也不觉得有什么,都那么自然,好像因为这件事难过的,舍不得的只有我,只有我被留在了这里,而大家都已经准备好往前走了。
我甚至在想,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我干嘛非要跑去外省读书呢,如果我也报了本校,我也还和她们在一起,我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那么难过,那么恐慌了。
兴许是深夜太安静了,所有情绪都在这时变得敏感。我躺在床上,写下我的不舍,写下那些矫情的文字,一边写一边忍不住地流眼泪。我想自己真是疯了,初高中毕业也没见到这种地步。
后半夜我再也没睡着,第二天,我告诉G小姐自己昨晚失眠的事。她被吓到了,问我为什么会睡不着,她说自己只会在有挂念的事的时候,才会睡不着。
我骗了她,我说我也不知道。
你看,你又相信了吧。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因为挂念你们,挂念你,半夜在床上哭鼻子,你会相信吗?
我没办法再忍受了,我觉得很闷,憋得慌。我把自己那天晚上的难过全告诉了跟我一起长大的表姐,我问她,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有这么大的反应吗?我还跟她说,等你有空的时候,告诉你一个秘密。表姐安慰了我很多,又好奇地问我那个秘密是什么?我问她,你还记得我一直跟你说起的我那个舍友G小姐吗?
“记得啊,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承认自己被吓到了,我以为,没人看得出来的。
表姐说,因为我经常和她各种聊天,也经常在她们面前提起她,有时候还会用很特别的语气。
她说,我这次会这么难过,不如说是舍不得和她分开。也会因为舍不得其她舍友难过,但不至于半夜哭吧?
表姐和我聊了很多,她问我,不告诉G小姐的话,以后会不会后悔?
可我和G小姐,是没可能的啊。即便她真的有可能也喜欢我,但我要去外省了。
我接受不了,也不相信异地恋。对我和G小姐来说,如果不能见面,即使在一起也毫无意义。我不相信等待,也不可能为了她留下来。
表姐调侃我忽而清醒,忽而恋爱脑。可我不是“忽而”,我爱她,爱她爱得已经要疯了,可我也一直都很明白。如果重回报志愿的那个晚上,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偶尔我会想,难道是因为自己其实还是不够爱吗?爱情片里,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留下来,然后相互拥抱的桥段,就是结局了吗?
可我们没有生活在爱情片里,不论是她还是我,都有自己的生活。
昨晚你突然没由来地感慨,在对的时间和对的人一起过日子很重要。和你生活的这一年,我真的很快乐,到现在我也觉得自己离不开你,和你在一起太安心了,我真的很想一直牵着你,靠着你,和你一起走。
我不相信所谓的“结局”,这也会是一封没有结尾的长信。
三年以后,我们还可以在对的时间里一起过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