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在屋内洒下细碎的光影。
沈煜睁开眼，脑袋还有些昏沉，大概是没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神色如常，并没有问白瑾什么奇怪的问题 。
两人像往常一样去吃饭上课。
中午，几个人坐在餐桌前，听情月讲昨天台球厅发生的事。
她手里摆弄着筷子，脸上带着些许可惜的神情，说道：“以前都没看出来，原来他才是猎人，这也太深藏不露了，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分开。”
周颜放下筷子，揉着手腕，轻声回道：“生离死别，我在医院看到了。”话落，他垂眸盯着面前的饭菜，不再说话。
情月一怔，猜到了大概。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周围热闹的喧嚣似乎与这一桌格格不入，沈煜和白瑾本就游离在外，餐桌上的氛围愈发显得奇怪压抑。
徐小年坐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他感觉到周颜好像不开心，平日里大家似乎也不太会在他面前聊关于医院的话题。
他用筷子戳着碗里酥脆的小酥肉，抬眸看向周颜。
不是说想站上手术台吗？为什么你身边的人会回避医院这个话题，是因为你不愿意提起吗？
对面的周颜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笑嘻嘻的问道：“怎么了？”
徐小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气，大概是觉得周颜不认真。
他面无表情的和周颜对视，冷冷开口：“觉得你蠢，一边劝我坚持梦想，一边回避自己的梦想，你是傻逼吗？”
这话一出，不止周颜，情月和沈煜也都愣住了，情月反应过来什么，伸手在桌底按住周颜微微发抖的右手。
沈煜看向对视的两个人，张了张嘴，想要缓和气氛，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清楚，他们两个的问题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们解决。
周围依旧是餐盘和餐具碰撞的嘈杂声音，伴随着徐小年低声说对不起的声音。
沈煜觉得这一瞬非常刺耳，像是当年那一声对不起，但错的根本不是对方。
指针调前。
南川市人民医院急诊室里，白色的墙壁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
周颜路过护士站，和小玲打了声招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他换了身精致的白色西装，头发也精心的做了造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去结婚。
小玲见他孔雀开屏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周医生，请假去看你男朋友演唱会啊？”
周颜顺手拿过小玲手上的小镜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笑道：“是啊，没办法，我男朋友说我不去就不开了，那我肯定要去的。”
外面传来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周颜放下镜子，好奇地朝着门口望去：“今天第一个病人啊？可惜我不在。”
大厅的玻璃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周颜收了笑脸，看向门口，担架被匆匆推进来，严瑞跪在上面，双手紧紧用纱布按着病人的脖子，对小玲大喊：“准备手术室！快！”
小玲迅速反应过来，急忙回应：“好。”
周颜觉得严瑞应该可以应付，转身想要离开。可当担架离近时，他看见了担架上病人垂下来的手腕上带着的嫩白茉莉花手串，手串上沾着鲜红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异常刺眼。
不可能……一定不是。
周颜的心跳加快，否认着自己的想法。
担架推到了他的眼前，周颜看清了病人的脸，是本应该在准备演唱会的徐小年。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周颜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冷静地跟在担架旁，和护士医生一起去推担架，白色的西装在慌乱中染上了徐小年的血，鲜红的血迹如同盛开的血昙，触目惊心。
快一点……再快一点。
担架上的徐小年罩着氧气面罩，面色苍白，像一朵被人无情折断的茉莉花，脆弱的马上就要枯萎。
他缓慢的睁开眼，看见了周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
周颜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冷静地安慰他：“宝贝，没事的，别担心。”声音轻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徐小年闭上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疼得晕了过去。
周颜跟着严瑞换上无菌手术服，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惨白的灯光照在所有人身上，冰冷压抑，徐小年血肉模糊的脖子暴露在灯光下，伤口触目惊心，如果再深一点，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活下来。
手术室外，沈煜独自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蓝色长椅上，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术中”的牌子，红色的灯光让他的心揪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灯终于暗了下去。沈煜猛起身跑向门口，鞋子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医生神色凝重地走出来，“患者是熊猫血，血库里的血不够了，从最近的医院调过来需要时间，家属有人符合吗？”
“我！医生，抽我的。”
沈煜闻声回头，看见了刚赶到的夏明，他发丝凌乱，还喘着气，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夏明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说什么，跟着医生匆匆离开。
“手术中”的牌子再次亮起，红色的光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头。
三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手术室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周医生晕到了！快！扶一下。”
“把他带去普通病房。”
严瑞急忙吩咐其他医生背着周颜离开，自己去推徐小年的病床。
沈煜见灯灭了，焦急地等在外面，随后，他看见周颜被背了出来，可他此刻顾不上周颜，目光看向病床上盖着厚重棉被的徐小年。
沈煜声音颤抖地问：“严医生，他怎么样了？”
严瑞推着病床，脚步不停，回道：“差点就没救了，准备一下去icu的资料吧。”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在他醒来前回来，他需要人陪。”
沈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回了声“好。”
他联系了徐小年的父母，两个人事先是知道儿子今天演唱会，也知道今天周颜要求婚，特地没和儿子讲，满心欢喜地从国外赶回来，想要给儿子一个惊喜。
接到沈煜电话的时候，两人刚下飞机，听到儿子被人割喉，徐母当场就晕在了机场。
这对一个母亲来说，不亚于往她的心口插刀。
沈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漫长的时间的，他像是一具提线木偶，机械地办完了手续，交了费。
最后，他站在icu病房的玻璃前，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徐小年。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各种仪器的管线连接在身上，沈煜终于忍不住了，泪水糊了满脸，他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紧紧咬着嘴唇，怕惊扰到病床上脆弱的人。
夏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医院里医疗器械发出的滴滴声，他说：“对不起。”
沈煜转头看向他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