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娘…郎君,里边请!”
沈琅扶额苦笑,道:“多谢多谢。”脸上笑的很是灿烂,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跟从着领路妓女的指示,穿过层层叠叠的珠幔帏帐,走进不同于方才装潢花哨的一间内室。
心里暗声儿寻思着。
这已经是他今天“光顾”的第五家风月场所了。
准确的说,他不是来消遣的,而是来找工的。
更功利一点的说法是,他明确的意识到自己这副身躯羸弱不堪,随时都有垮掉的风险。
奇了怪了,凡人的身体怎么会需要先仙力来维持,就和氧气一样,不吸就会死掉。
所以,诸如此类的场所,具备得天独厚的条件——来往的客人势必夹杂着神仙,只要神仙在,离他近点儿,稍微呼一口气,他就能活命!
就这么简单!吗?
实践证明他是在异想天开。
前面接连四家,一说诉求,沈琅还没进去就被门口迎客的妓女赶出去了。
她们嘴里嘀咕着什么:“哼!长得这么俊俏,把你招进来,我们不都得被扫地出门,这年头赚点钱容易吗我!连男的也比不过。”
沈琅当真是走投无路了。
他大抵也知道自己长得是真好看。
在凡域最吃香的便是婆娑客!加入这类人士的先决条件仅有一个,那便是要有一张权威的脸。
最熟人追捧的能在几年之间赚够下辈子的银子,当然还有能使自己永葆青春的“天外来物”。
沈琅并没有容貌焦虑症,也不是什么大财迷,无非是想遇上一些仙怪施舍他点儿能供养自己□□的仙力,否则就他那破洞百出的小身板,光是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这才有胆儿去全蒲中,乃至整个莲花国,整个人域富贵流油之地最大最高端的嬉戏天堂——
三域阔佬们举双手双脚,冒着被媳妇儿打断腿,暴虐点再包成人肉包子的的风险也要来尝尝鲜的檀香楼!
他何德何能,敢在这里当以貌取人,不对不对,是以容貌取悦别人?
初来乍到,舌头打架,口条不利索,正常正常。
沈琅宽慰自己道。
可能因为太过紧张,当他越过门槛的时候,左脚绊了右脚一下,险些与屋里坐着的女人扑个满怀。
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诸事不顺。等等!黄历又是个什么物件儿?我这个死脑子,哎呀呀!
沈琅对双双叕叕释怀了。
“呦,这是哪位啊?长得这么俊,红姐可把你好等~”正说话的是一位,约摸着年芳三八半的女人。
她看着沈琅笑,这行为总觉得有点不正常。
就像盯着一块儿刚出锅冒着热气儿的红烧方肉一样,口水都快顺着从嘴角流出来了。
沈琅连忙回应道:“这位姐姐,你们楼要是缺人手的话,我可不可以毛遂自荐?我把自己照顾的挺周到……应该伺候别人也不会太为所欲为。”
女人又笑了。
“真可爱,你怎么说话还咬文嚼字的呀?我们檀香楼没有这么多规矩,把客人能伺候舒服就好,不必这么文绉绉的,听着耳朵根子犯怵。”
她大抵是耳濡目染惯了,说话的腔调一股娇羞味儿。
沈琅摸摸头,紧张的声音有点发颤:“那姐姐您…这是允了还是不允?”
女人干脆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这般上等的姿色,我要是错过了,岂不是眼瞎了?管他男的女的,红姐都要!就是……“
沈琅看着她“嗯”了一声。
女人继续说道:“你家在哪里呀?姓甚名谁呀?今年多大呀?有没有过上家?有没有过相好的?以前做过那事儿没有?会唱曲儿,弹琴或者跳舞吗?酒量怎么样?撒个娇让姐姐听听?”
这问题一连串儿的都给吐露出来,沈琅本来反应就慢,就听见最后一个,支支吾吾的便做了配合。
“姐姐真美,我…好喜欢你~”
又忽然想到怎么样也得介绍自己是谁,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方才在名簿上瞧见的名字,马上补充道。
“我叫…沈琅,琳琅满目的琅。”
红姐眼泪都笑出来了,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
“看你是个老实人,应该也不会对红姐扯什么谎话的,最近正好缺人少,多备你一个人的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用手捏了捏沈琅白皙的直发光的脸蛋。
“哎哟喂,这姿色……我都舍不得给那些好酒好色的男人们用,弄脏了我都心疼!记着哈,从今天起,你只当陪酒的,不当陪肉的,能把客人哄高兴就成!你的价格得是别人的二十倍,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卖了自己,乖,跟红姐来。”
沈琅貌似并不理解她在说什么,这单纯的都有点愚蠢的小眼神,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地方的脏。
红姐把他领进一间朴素至极的屋子,里边只有简单的几张床,放有铜镜的妆奁,以及两个装着几枝半枯百合的花瓶。
她走到众位姑娘面前,一一介绍道。
“这位是小满,这位是大满,这位是阿香,这位是阿洛,这位是牡丹,还有这位是子姝,以后你们就是好姐妹了!不过,你们还不能住在一起,还得单独给你找个屋,娇贵的很。“
红姐垂着眼角,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
谁知众位姑娘们竟齐声:“妈妈,其实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挤一挤嘛!”
“你们少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行不行,我想好了,沈琅呢,就住在离你们最远的储物间。我派人把屋子收拾出来,免得你们心思坏,哪天吃了他!”红姐说完,叹了口气,眼睛时不时的还是往他脸上瞥。
沈琅被她盯得好生不自在,脸颊的比一旁站着的姑娘还要红一个度。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沈琅生性聪慧,记事儿也快,不多久便把这行当里的规矩摸了个清楚。
于是,檀香楼隔空投送了一个男头牌。
给这个本来就生意火爆的地儿更添了一把火。
红姐不愧是做生意的行家,直接用上了老牌的套路,吊着客人们的胃口,只让看,不让摸,更别提再做点什么了。
好嘛!这一招,每到晚上的人轰隆轰隆耍挤着进来的人都快扭成麻花了,纷纷扬言自己或是第一个宠幸到沈琅的男人……或者女人。
沈琅一天带着金色的镂空面具,一天大方裸露着真容。
把人们看的都鬼迷日眼儿了。
这银子是乌浪乌浪的往里面砸,可这绝色的小手竟是可望而不可即。
沈琅也略显懵逼。
他不理解,别人对待自己的看法,怎么一下从地上变成了天上?
前不久还对他却之下急,现如今都已经如饥似渴了。
明明还没付出点什么实在的,却好像被他们占尽了便宜,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像是来者不善。
与此同时,他也成为了众位姐妹的英雄。
每天的薪水是一点也不少拿,手头的活却不知减了多少倍,几乎所有包房里的客人都争先恐后的跑去中厅看新来的头牌了,没人愿意施舍自己的给一般货色。
沈琅的适应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他就站在那儿摆几个动作,取一朵重瓣牡丹别在胸口,耳垂悬一对莹润的红宝石坠子。身姿纤秾合度,腰肢盈盈一握,莲步轻移,裙裾微荡,嫩白小脚若隐若现,斜倚栏杆,手托香腮,眼波迷离,似醉非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时不时用勾人的眼神儿调戏一下拼命给自己摆手的色匹刺儿头,再偶尔咬咬嘴唇,映出淡粉的光泽,或把酒杯里的葡萄酒浇到自己的胳膊上,用红色的纱布轻轻擦拭,像极了新婚初夜的留痕……
底下的人啊,就跟窜天猴似的跳起来了!不忘从喉咙里发出似动物发情时“嘿嘿”的痴笑。
真好糊弄,也是真没意思啊!
刚牛刀小试,沈琅就为自己的得意忘形付出了极可能终身肾虚的代价。
良辰好景,佳人犹在。
怎叹今夜不同往夜。
两只重明鸟在屋顶盘旋,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
这檀香阁啊,来了个大人物!大到比他妈的皇帝老儿来了场面还澎湃,出手还阔绰的人物!!!
这哥们儿直接用黄金开道。
但凡是排在他前面的,每人能拿到一手一块黄金,前提是闪一边去,千万不要成为碍事儿的那位,否则后果会很惨痛——
比如,偏偏有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张家少爷,李家公子,王大老板,惹火上身的直接自爆了。
这不是夸张的说辞!真的!爆炸了!
没人知道这哥们是怎么操作的。
只知道几条命水灵灵的灰飞烟灭了,烧得连个渣渣都不剩,单不零的眼珠子在地上弹来弹去,差点儿误创到点寸爱看热闹的哥们,不是差点儿,崩进他并非膛目结舌的嘴巴里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场顿时笑成一片,乱成一锅粥。
纵是在有经验的红姐也招架不住这番景象了。
小跑着上前,恭迎这位客人上最好的包厢坐坐,吩咐姑娘们全员出动,跟着他一并去。
这位,便是闻名三域的无妄仙君。
无人知晓他的姓名,年龄,家世,长相。
却又无人不知晓他在这世间的地位。
他的盘踞地无有乡——那是一个鬼来了得尿裤子,神仙去了得绕着走,凡人的身躯更是连找都找不着,误闯了就无了,连接三域之境的中间地带,连里面的飞的重明鸟都是特有品种,若是撞见了,纯靠命,有的人第二天发了一笔横财,有的人回去就一命呜呼,死的蹊跷。
面上带着一张黄金百鬼面具,镂空的花纹好看却经不得细看,看久了难免会骨头缝里发颤儿,别问大家怎么知道的?想死的人过的人都这么试过了。
法术也厉害的很,杀人或者不管是什么都于无影之间,连挥手也不用挥,就化成渣渣了。
脾气也古怪的非同一般。高兴时简直跟活菩萨没有什么两样,给路过的狗都能赏一座金山;沉浸似海时尤为恐怖,倒霉的人单是入了他的眼就要和未来分手,和下一辈子的世界见面了。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谁又能管得了他呢,谁有能干得过他!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他他他他有个癖好。
爱好华服私访满世界搜罗男色且来者不拒。
穿的衣服嘀哩咕噜的响,戴的首饰要比最受宠爱的公主出阁时戴的多的多。
每次还只穿紫色,堪称移动的珍宝阁——
腰封用整条南海鲛珠拼接,三百六十颗浑圆明珠;腰间玉佩组更是惊人——上悬洪荒青铜鉴,下坠昆仑寒玉珏,中间还挂着个镂空雕出散发着七色光芒的玲珑球,球内用一滴天河弱水养着活的小金龙。下摆层层叠叠共九重纱,第一重纱用紫霞染就,行走时拖曳出虹晕;第二重纱织入玄鸟绒羽,无风自动如云浪翻涌 ……
红姐只听过这人的名号,还从未瞧见过真人。
这下好了,瞅见大世面了,吓得都开始止不住的打嗝了。
“吾只要台上这位。”
无妄仙君面朝着他沈琅,一字一顿的说道。
既然这位开口说话了,惜命的人懂的都懂。
沈琅可能是上辈子见多了大场面,这辈子自带临危不惧的无敌属性,竟然还笑嘻嘻的跟对面的神仙打了个招呼。
“仙友你好!”
微笑服务拉满。
“小奴只卖身不卖艺,呸呸呸!真是疯了,小奴只卖脸不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