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太湖堤岸的柳树上啃菱角,粗糙的树皮被蒸汽机震得簌簌掉渣,惊得三只蝉蜕落进沸腾的冷却池。
脚下十台铁疙瘩正“噗嗤噗嗤“喷着黑烟,活像老八便秘时的动静,排气管每抽搐一次,太湖水面就泛起层层病态的油花。
牛皮举着戴氏图纸窜上树杈,水晶镜片糊着层机油:“殿下,压力阀数值超限两成,按戴先生第七卷公式计算......“
“闭你的二次方程!“我把菱角壳甩进三丈高的铸铁烟囱,扳手砸在压力表上发出悦耳的“铛铛“声。
指针在“爆缸“红区疯狂震颤,惊得对岸祭坛的青牛挣断缰绳。
这畜生顶着鼻环横冲直撞,犄角挑飞胤禩新题的“风调雨顺“匾额,那金丝楠木牌匾打着旋儿插进河堤粪肥堆,惊起方圆十里的绿头蝇,宛如一团移动的毒云。
李卫顶着满头牛粪冲来,补丁褂子滴着可疑黏液:“主子!八爷带着都察院那帮老棺材瓤子杀过来了,礼部尚书揣着《周礼》说要活祭蒸汽机!“
“来得正好!“我甩出扳手打落胤禩的瓜皮帽,黄铜蒸汽管突然“轰“地爆响。
气浪掀翻他的湘妃竹扇,扇面“温润如玉“四字被煤灰糊成“温润如厕“,金丝扇骨插进老十的蟒袍下摆,惊得这位蒙古摔跤冠军当众劈了个标准的一字马,裤裆撕裂声清脆如裂帛。
钦天监正捧着碎成八卦的罗盘哀嚎:“妖物惊扰龙脉啊!昨夜北斗倒悬,紫微星黯淡......“
“紫你姥姥的微星!“我按下铜管暗钮,蒸汽凝成的戴梓虚影顿时吞云吐雾。
老爷子全息影像捋着山羊胡:“《天工开物》有载,水火相激可为......“
话音未落,胤禩抹了发油的假发突然自燃,虚影的胡子扭曲成麻花状,嘴里蹦出句:“老八该用猪油润发!“
灾民们乌泱泱跪倒,有个机灵鬼把贡香插进排气管。
蒸汽机顿时“咳嗽“着喷出漫天香灰,在半空凝成三足金蟾形状。
我顺势跳上机箱,踩着李卫肩膀挥动杏黄绸:“南海金蟾托梦赐宝,此乃''''镇海金蟾''''!尔等速取圣水润田,来年稻穗能压死驴!“
“神啊!“老农把孙儿举过头顶,孩童的尿布精准落入冷却池。
牛皮举着显微镜惊呼:“尿素与煤渣发生反应,生成氮磷复合......“
“复合个蛤蟆!“我抄起金漆桶泼向铸铁机身。
黑乎乎的蒸汽机瞬间灿若神佛,齿轮缝隙淌下的金液在泥地上画出北斗七星。
胤禩刚要开口,排气管突然“噗“地射出热腾腾的八宝粥——是李卫连夜倒进锅炉的赈灾粮,红枣莲子粘在御史的獬豸补服上,活像给神兽纹了身。
康熙的龙舟恰在此刻撞开芦苇荡。
老爷子抬脚刚踏上跳板,“镇海金蟾“忽然放了个九转连环屁。
黑龙般的烟柱直扑龙颜,梁九功的拂尘“呼啦“烧成火炬,康熙的龙须挂着半片菱角壳,远看活像土地公偷吃供果噎着了,玉扳指在蒸汽中泛着诡异的绿光。
“皇阿玛圣明!“我滚进淤泥呈上鎏金操作手册,内页用辣椒油写着:“若遇爆缸,请踢胤禩屁股三下“。
牛皮趁机启动备用锅炉,蒸汽机哼起走调的《茉莉花》,排水管喷出的水柱在空中架起七彩虹桥,惊得钦天监的司南指针乱转如疯魔。
胤禩的补服下摆冒着青烟,从袖中抖出三丈长的《讨蒸汽机檄》:“此物轰鸣如雷,震碎太湖龙脉,形如妖兽,气若腐尸......“
“震你脑仁!“我甩出戴梓设计的青铜地动仪。
铜球在蟠龙纹凹槽上蹦跶,最后卡在“大吉“字样的坎位。
牛皮展开星图,毕宿五的位置赫然画着蒸汽机简笔画:“陛下明鉴,昨夜星象正是金蟾吞月,主江南大穰!“
子夜维修时,我捏着爆裂的活塞冷笑:“这砂砾够给老十铺婚床了!“
李卫从冷却池捞出油纸包,俄文标签的双头鹰徽正在月光下狞笑。
牛皮用显微镜细看掺砂:“棱角锋利,含磁铁矿——与十四爷矿场样本的晶型结构完全吻合。“
五更梆子响过三遍,我蹲在船头改写图纸。
对岸火光忽明忽暗,三个黑影正往运煤船倾倒砂石。
我按下汽笛按钮,声波惊起万千鱼虾。
螃蟹大军举着螯钳登陆,青虾精准跳进黑衣人领口。
最绝的是条三斤重的鳜鱼,叼着《蒸汽机防破坏指南》“啪“地拍在领头刺客脸上,书页间夹着的蚂蟥正欢快吸血。
晨雾中,“镇海金蟾“重焕新生。
我给压力阀套上胤禩被烧焦的假发套,机器顿时哼起昆曲《牡丹亭》。
灾民舀起排出的“圣水“浇田,有个秀才在泥地上写打油诗:“金蟾吐雾镇山河,太子巧手降妖魔“。
诗还没写完,被喷涌的水柱冲成“八王八“字样,水渍在朝阳下泛着朱砂红。
胤禵的门客乔装成贩夫,推着“十四爷赈灾米“靠近机组。
我使个眼色,李卫假意查验,麻袋底下哗啦啦掉出磁石矿砂。
牛皮启动电磁装置,矿砂“嗖“地吸在胤禩的鎏金马车底。
那车驶过青石板路,碾出的火星子点燃矿砂中的硫磺,把车轱辘烧成风火轮,拉车的西域汗血马惊得人立而起,将车舆掀进荷花池。
七日后,稻田泛起金浪。
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康熙御赐的“亩产一千八“鎏金牌匾,有个老农挖出个脸盆大的土豆,里头赫然嵌着戴梓设计的青铜齿轮。
消息传回京城时,我那“粪土侯“的匾额被悄悄换成了“神农再世“,只是金漆未干就被野雀啄出个“八“字孔洞。
暮色四合,我躺在蒸汽机顶数星星。
牛皮突然惊呼:“殿下,冷却池有荧光!“我们涉水打捞出个铁鲨鱼匣,戴梓的遗稿在粼粼波光中浮现:“蒸汽之力,可载民心“。
匣底暗格里,半块磁石正指向黑龙江方向,石面刻着罗刹文的“雅克萨“。
远处忽然传来爆鸣,胤禵的矿场方向腾起蘑菇云。
李卫嚼着芦苇根笑道:“准是掺砂的锅炉炸了!“
我摸出怀里的半颗断牙——那是康熙被蒸汽惊掉的龙牙——轻轻按在磁石凹陷处,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