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的雾气像往常一样缠绕在悬崖峭壁之间，清晨的露水在林尘的麻布衣衫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十六岁的少年背着竹编药篓，赤脚踩在湿滑的岩缝间，脚趾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再往上十丈...“林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锁定在头顶那片泛着血光的岩缝处。那里长着三株“血纹藤“，是炼制疗伤丹的主药。爷爷说过，这种灵药附近常有“铁线蛇“盘踞，被咬上一口，不出一时三刻就会全身僵硬坠崖而亡。
山风突然变得狂暴，吹得林尘不得不贴紧岩壁。他听见头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抬头时，一道青光划破浓雾，后面追着三道血色长虹。
“萧寒！交出天命镜，饶你不死！“沙哑的吼声震得悬崖上的碎石簌簌滚落。林尘看见青光里是个白袍染血的中年修士，左袖空荡荡的，断臂处缠绕着诡异的黑气。
中年修士突然转身，右手掐出复杂法诀：“青云九劫！“九道青色剑光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在空中组成玄奥阵图。林尘只觉得胸口发闷，五脏六腑都在震颤——这就是爷爷说过的“筑基威压“吗？
三道血虹中两道被剑光绞碎，最后那道却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条十丈血蟒，张开巨口咬向中年修士。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林尘看见中年修士的胸口飞出一枚青色小剑，与血蟒同归于尽。冲击波将悬崖上的树木连根拔起，林尘死死抓住岩缝，眼睁睁看着失去意识的修士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坠落。
“砰！“
三十丈外的松树林里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林尘的手指微微发抖，采药人的规矩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修士间的争斗不是凡人能插手的。但记忆中爷爷的咳嗽声挥之不去，去年冬天若不是天玄宗修士送的“暖阳丹“，爷爷恐怕...
少年咬了咬牙，解下腰间绳索。
萧寒坠落在松树林边缘的空地上，身下压断了好几棵碗口粗的松树。林尘靠近时，发现修士周围三丈内的野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缠绕在他的伤口上止血。有些草叶甚至钻入血肉，像针线般缝合着可怕的伤口。
“青霖诀...“林尘想起爷爷提过的天玄宗秘术。他小心翼翼蹲下身，从药篓取出刚采的“止血蓟“，揉碎后敷在修士最严重的腹部伤口上。
修士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泛着不正常的银光。
“小...友...“萧寒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右手颤抖着摸向腰间。林尘这才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半透明的玉佩，此刻正像融化的琉璃般滴落银白色液体。
血魔宗的追兵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林尘听见远处树梢的震动声，三个披血色斗篷的身影正在林间飞掠，为首者手中的血色罗盘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萧寒突然暴起，染血的左手按在林尘心口。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少年看见那些银白色液体化作细流钻入自己皮肤，在胸口形成一面小巧的镜状纹路。
“天命...不可...“萧寒的嘴角溢出黑血，眼中银光突然大盛。那些光芒在空中凝结，形成半面残破的古镜虚影。林尘恍惚间听见镜中传来无数声音，有老有少，却都在重复同一段晦涩的咒文。
山风送来刺鼻的血腥味，林尘看见最近的那个血魔宗修士已经不足百丈。萧寒用尽最后力气掐诀，地面突然升起青色雾气。
“沉入...寒潭...“修士的指尖迸发出耀眼青光，林尘感觉身体被无形力量托起，朝着山涧方向飞去，“暗河...通...白溪...“
入水的刹那，少年回头看见萧寒捏碎了袖中某物。修士的身体瞬间玉化，继而崩解成无数青色光点。那些光点没有消散，反而凝聚成三柄寸许长的青色小剑，悬停在半空中蓄势待发。
“混账！“血魔宗修士的怒吼被寒潭之水隔绝。林尘憋着气下潜，胸口镜纹突然发烫。在漆黑的潭底，他清晰看见一条散发着微光的水道——这绝不是凡人肉眼能发现的路径。
暗河的水流湍急冰冷，林尘抓住突出的岩石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亮光。当他挣扎着爬出水面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半圆形的溶洞中，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滴着莹蓝水珠。
“这是...灵乳？“林尘震惊地看着那些水珠在落地前就蒸发成蓝色雾气。爷爷说过，一滴灵乳能抵十年苦修，但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住其中灵力。
少年突然发现药篓里的血纹藤正在发光。三株灵药的叶片上，血色纹路不知何时组成了一个古老的符文。林尘不认得这个字，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上面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天“字的读音。
溶洞深处传来悠长的呼吸声，林尘浑身汗毛倒竖——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沉睡。他轻手轻脚地向出口移动，却在转身时踢到了一块小石子。
“咔嗒。“
呼吸声戛然而止。
林尘僵在原地，听见鳞片摩擦岩石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胸口镜纹突然灼烧般剧痛，半面古镜虚影自动浮现，镜面照向黑暗深处。
“人族？“低沉的女声带着千年未醒的困倦，“你身上...有故人的味道...“
林尘的视线被镜光牵引，终于看清那是一条盘踞在溶洞深处的青色龙影。只不过这龙只有半截身子，断口处缠绕着和林尘胸口相似的镜光。
“前辈，我...“
龙影突然抬头，金色竖瞳望向虚空：“他们来了。“林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狂风卷起，眼前最后的画面是龙影张口吐出一颗青色珠子，精准地落入他的药篓。
当林尘恢复意识时，已经躺在白溪下游的浅滩上。夕阳将溪水染成血色，远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他慌忙检查药篓，血纹藤和那颗青色珠子都完好无损，只是藤叶上的“天“字符文已经消失不见。
少年不知道，当他挣扎着爬上岸时，寒潭上空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银色眼睛。那眼睛注视着林尘远去的背影，瞳孔中倒映着九重天阙的虚影。
更不知道，他胸口的镜纹深处，一段被尘封的记忆正在苏醒：
“逆天改命者，必承天道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