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的水声潺潺，林尘从昏迷中醒来时，半边身子还浸在冰凉的溪水里。他猛地坐起身，胸口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低头看去，那道镜纹正泛着微弱的银光，像呼吸般忽明忽暗。
“这是......“
他伸手触碰镜纹，指尖刚触及皮肤，眼前骤然炸开一片血色。
——燃烧的府邸。横七竖八的尸体。黑衣修士的狞笑。
“不！“
林尘踉跄后退，撞在一棵老松树上才稳住身形。额头的冷汗混着溪水滑落，那些画面却挥之不去。那不是梦，记忆中的血腥味真实得令人作呕。
“十六年了......“
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尘猛地抬头，看见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悬浮在溪面之上。月光穿透那人的身体，在溪水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萧前辈？！“林尘的喉咙发紧。
萧寒的残魂比先前更加模糊，面容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天命镜让你看到了过去。“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是林家灭门的场景。“
“林家？“林尘的指甲掐进掌心，“那对夫妇是......“
“林正阳和叶青岚，你的父母。“萧寒的虚影微微晃动，“当年我路过青州城，只来得及从血魔宗手里抢回一个婴儿。“
林尘的膝盖重重砸在溪边的鹅卵石上。水花溅起，打湿了他颤抖的双手。爷爷从未提起过他的身世，只说是山洪冲来的孤儿。原来那些夜半惊醒时模糊记忆里的血色，都是真的。
“为什么......“少年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为什么要杀他们？“
萧寒的残魂突然剧烈波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血魔宗要的不是人命......“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是林家祖传的......“
残魂突然扭曲，后半句话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夜风中。林尘扑上前，却只抓住一把冰凉的溪水。
“萧前辈！“
没有回应。只有胸口镜纹突然爆发出的炽热银光，刺得他眼前发白。当视野恢复时，林尘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四周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
每一块碎片里，都是血魔宗屠杀的场景。
“这是天命镜的记忆长河。“
萧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尘转身，看见老道士的虚影站在一块特别明亮的碎片前。那碎片里，年轻的萧寒浑身是血，怀里抱着个啼哭的婴儿。
“每代镜主死后，记忆都会留在镜中。“萧寒的虚影比刚才凝实了些，但眉心的裂痕显示他随时会消散，“窥探天机者，终将被天机吞噬。“
林尘伸手触碰最近的碎片。指尖刚碰到表面，新的画面就涌入脑海——
血魔宗主殿。黑袍老者抚摸着水晶球，球体内沉浮着一片漆黑的龙鳞。
“天道逆鳞......“老者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等集齐三块碎片，就能打开九霄天域的封印......“
画面突然切换。幽冥海底，妖族女祭司跪在祭坛前，玄冥剑发出凄厉的剑鸣。
“镜主小心！“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这段记忆有禁制！“
林尘还没反应过来，记忆碎片突然爆炸。无数黑色丝线从碎片中窜出，像毒蛇般朝他缠来。千钧一发之际，萧寒的残魂挡在他面前，袖中飞出三道青光。
“青云剑气？！“林尘认出了这招。
黑线与剑气相撞，同时湮灭。萧寒的虚影又淡了几分，几乎变成透明。
“血魔宗在记忆里下了禁制......“老道士的声音虚弱不堪，“他们早就防备有人窥探......“
林尘扶住摇摇欲坠的虚影：“天道逆鳞到底是什么？“
萧寒没有立即回答。他抬手划开最中央的记忆碎片，露出里面悬浮的黑色龙鳞。即使隔着记忆，林尘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能改写天道法则的禁忌之物。“萧寒一字一顿，“使用它的人，可以逆转生死，颠覆因果......“
“但代价呢？“
“魂魄会被天道同化。“萧寒的虚影开始崩解，“就像往墨水里滴清水，最终......“
老道士的话没能说完。记忆世界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碎片同时浮现裂痕。林尘感到一股恐怖的吸力从镜纹传来，下一秒就被抛回现实世界。
他趴在溪边剧烈喘息，发现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胸口镜纹的温度降了下来，但脑海中多了一段陌生的口诀——“窥天诀“第一重。
林尘刚站起身，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躲到一块岩石后。透过晨雾，三个披血色斗篷的身影正在下游搜索，为首之人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
“明明感应到镜子的波动......“嘶哑的声音随风飘来。
林尘的血液瞬间冻结。是血魔宗的人！他小心地后退，却踩断了一截枯枝。
“咔嚓！“
三道目光同时射来。林尘转身就跑，身后响起刺耳的尖啸。
“在那里！“
劲风袭来，林尘凭着采药人练就的敏捷，在树林间 zigzag穿梭。一支血箭擦着他耳朵飞过，钉在前方的树干上，整棵树瞬间枯萎。
“小子，把天命镜交出来！“咆哮声越来越近。
胸口镜纹突然发烫。林尘福至心灵，按照脑海中刚得到的口诀运转灵力。镜纹银光大盛，在他脚下铺成一条发光的路径。
他毫不犹豫踏上光路。奇怪的是，血魔宗修士突然像无头苍蝇般乱转，明明近在咫尺，却对他视而不见。
“幻术？“林尘不敢停留，沿着光路狂奔。
路径尽头是白溪村后的山神庙。林尘冲进破败的庙宇，刚关上门就瘫坐在地。门外传来血魔宗修士气急败坏的咒骂，声音却渐渐远去。
“呼......“
他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庙里并非空无一人。供桌上坐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正晃着双腿吃糖葫芦。
“你是谁？“林尘警惕地后退。
小姑娘跳下供桌，糖葫芦上的山楂突然变成一只血红的眼睛。“新镜主比上个体弱嘛~“她歪着头打量林尘，“我是镜灵红萸，负责教你怎么不被天命镜吃掉记忆。“
林尘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红萸突然脸色大变。
“他们找到破绽了！“她一把拽住林尘的手腕，“快走！“
庙门轰然炸裂。三个血魔宗修士站在烟尘中，为首之人掀开斗篷，露出布满魔纹的脸。
“抓到你了，小老鼠。“
红萸咬牙，从发间拔下一根簪子划开空间：“跳进去！“
林尘纵身跃入裂缝的瞬间，听见血魔宗修士的怒吼：“你以为逃到天玄宗就安全了？我们的人早就——“
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坠落感。然后是天旋地转的眩晕。
当林尘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跪在一座白玉广场上。周围站着数十名持剑修士，所有人的剑尖都指向他的咽喉。
正前方，鹤发童颜的老者拂尘轻扬。
“擅闯天玄宗者，死。“